当顶楼其他同事陆续下班，灯光一盏盏熄灭，只剩下陆明哲工位上方那一圈惨白的光晕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万籁俱寂，唯我独惨”。
面前的季度分析报告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每一行数据都像是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嘲讽。胃里因为只草草塞了几口冷掉的盒饭而隐隐作痛，大脑则在“紧急辅助模式”的后遗症和过度劳累的双重打击下，发出嗡嗡的抗议声。
（陆明哲内心OS：想我堂堂（伪）豪门少爷，上辈子加班猝死，这辈子穿书了还要加班到深夜？这什么人间疾苦！顾寒深你个周扒皮！）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负面情绪高涨，不利于任务效率。建议兑换【初级精力药剂】（消耗积分30点），或启动【强制专注模式】（消耗积分40点）。】
“又骗我积分！不换！死都不换！”陆明哲咬牙切齿，“我就算困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让你再坑我一个子儿！”
他猛灌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稍微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报表上，嘴里念念有词：“Q3市场份额……环比增长……影响因素……该死的，这个数据跟附件三对不上啊！”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与一个可疑数据较劲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咳。”
“哇啊！”陆明哲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笔飞出去老远。他惊恐地回头，只见顾寒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杯，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
“顾、顾总？！”陆明哲魂都快吓飞了，“您……您还没走？”
顾寒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淡淡地说：“第47页，附录B，渠道下沉的数据源标注有误，应该参考市场调研补充报告，不是原始季报。”
陆明哲愣了一下，赶紧低头翻到第47页，对照着顾寒深的话一看，果然！那个让他纠结了半天的数据不一致，根源就在这里！
“还有，”顾寒深抬起手指，虚点了点屏幕另一处，“这里，竞争对手的定价分析，你用的还是上一季度的数据，最新的动态在内部简报里更新了。”
陆明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是一处他完全没发现的疏漏。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道谢还是先道歉。
顾寒深这才将目光从屏幕移到他脸上，看着他因为惊吓和熬夜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以及眼底那明显的青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陆明哲的桌角。
“喝了。”
陆明哲低头一看，杯子里不是咖啡，而是冒着热气的牛奶。浓郁的奶香微微驱散了周围的冷清。
“啊？哦……谢谢顾总。”陆明哲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他冰凉的指尖稍微回暖了一些。他小口啜饮着牛奶，心里五味杂陈。
（内心OS：这是什么套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不对，是折磨一整天后给杯牛奶？资本家笼络人心的手段吗？）
【分析：目标人物行为偏离常规。提供牛奶行为不符合其一贯冷漠人设。动机推测：1. 维持劳动力基本状态，避免猝死影响工作进度；2. 对宿主产生微弱怜悯或兴趣。概率分别为85%与15%。】
陆明哲自动忽略了那15%的微小概率，坚定地认为顾寒深只是怕他累倒了没人干活。
顾寒深并没有离开，而是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这个举动让陆明哲差点被牛奶呛到。大Boss亲自陪加班？这画面太惊悚了！
“继续。”顾寒深言简意赅，那架势，竟像是要亲自监督他完成工作。
陆明哲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在顾寒深无形的注视下，重新开始核对。有了顾寒深刚才的指点，他像是找到了钥匙，效率提升了不少。但身边坐着这么一尊散发冷气的大佛，他每一个动作都僵硬无比，敲键盘的声音都轻了八度，生怕制造出一点噪音惹对方不快。
过程中，顾寒深偶尔会出声指点一两句，每次都精准地戳中陆明哲的盲点或错误。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责备，也没有鼓励，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陆明哲却渐渐发现，在这种高压……或者说高精度的“辅导”下，他好像……真的学到了一点东西？至少，他对这些商业数据的敏感度，比下午那种填鸭式灌输要清晰多了。
（内心OS：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实战出真知？虽然这个“实战”环境有点过于苛刻了。）
时间在键盘敲击和偶尔的指点声中流逝。当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时，陆明哲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确认键。他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但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亢奋感。
“顾总，我……我核对完了。”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汇报。
顾寒深站起身，走到电脑前，快速浏览了一遍最终标注的文件。这一次，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可。“可以下班了。”
陆明哲如释重负，赶紧保存文件，关闭电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顾寒深看着他慌乱的动作，忽然问了一句：“怎么回去？”
陆明哲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我……我叫个车吧。”这个点，陆家的司机肯定早就休息了。
顾寒深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简短地吩咐：“把车开到楼下。”
然后，他对陆明哲说：“顺路，送你一段。”
陆明哲再次惊呆了。送他回家？顾寒深送他回家？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不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不、不用了顾总！太麻烦您了！我叫车很方便的！”陆明哲连忙摆手拒绝。跟顾寒深单独待在密闭的车厢里？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窒息。
顾寒深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这个点，不安全。走吧。”
说完，他便率先朝电梯口走去。
陆明哲站在原地，看着顾寒深挺拔而带着几分不容抗拒意味的背影，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对“终极电击”的恐惧（万一拒绝惹恼了他算任务失败呢？）战胜了对独处的尴尬，他只好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坐在顾寒深那辆低调但内饰奢华的豪车后座，陆明哲紧紧贴着车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车厢里弥漫着和顾寒深身上一样的雪松味，安静得可怕。
他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顾寒深。男人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陆明哲心里乱糟糟的。
今天的顾寒深，太反常了。亲自指点，送牛奶，现在还送他回家……这真的是那个书中冷酷无情、对原主不屑一顾的主角攻吗？
【叮！检测到主角攻对宿主关注度持续提升。剧情偏移度增加。积分 20。】
系统的提示音让陆明哲更加迷茫了。
（内心OS：所以，我这是……靠加班和出糗，引起了顾霸总的注意？这什么魔鬼剧本！）
“到了。”
司机平稳地将车停在了陆家别墅门口。陆明哲如梦初醒，连忙道谢：“谢谢顾总！谢谢您送我回来！您路上小心！”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了车。
站在家门口，看着顾寒深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陆明哲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牛奶温热的嘴角，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的经历，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而他对顾寒深这个人的认知，也变得更加混乱和……捉摸不透了。
他的穿书生活，似乎正朝着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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