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开拍并没有比第一天好多少。
辛荇像是和郁扉干上了一样，还是拍昨天没有过的那一场。
拍到中午，郁扉同昨天一样，满身大汗。
白雪书从隔壁村庄采风回来后，直接来到剧组探班。她昨天接到了方伟德的电话，对方诚恳万分地乞求她有空的话去剧组看看郁扉。
人是她选的，她自然也要保证拍摄顺利。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见到郁扉被折腾得这样惨，辛荇也是一张黑脸后她却不急反笑。
孔宇好奇：“白老师，怎么了？”
白雪书拍拍手里的平板：“我这一天多去前面路上看了看，有了点新灵感，续写了一部分。”
剧本有进展是好事，可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孔宇着急，他正要将烦恼倾诉给白雪书，却听女人温和道：“你别急。小郁不是一点天赋没有，不然老辛早就将人甩一边，而不是一点一点磨他了。”
“你师叔调教演员有他自己的方法。我看小郁后面的镜头拍得比前面好了。”
这倒是真的。
孔宇坐直起来。
至少郁扉今天的表现比昨天好了，越来越有感觉。其实刚刚卡掉的那一场，如果是孔宇主导的镜头，肯定就过了。
他摇头笑了笑：“我和师叔比，还是差得远。”
白雪书拍拍他肩：“只是这种方法容易得罪演员，你没看你师叔几乎不和以前合作过的人再度合作吗？哦，除了杜怀铮。”
孔宇接过白雪书的平板，准备看她新写的戏：“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小郁被这一遍遍得打击大了，反而影响了精气神。”
他无意一说，却提醒了白雪书。
白雪书的手背蹭了蹭下巴，她面露思索，转头看了眼蹲在道具车旁边的郁扉。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此刻蔫头巴脑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回想起方伟德低声下气的讨好。
白雪书轻叹。既然人是自己选的，帮一把好了。
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白雪书想好后，露出微笑，朝杜怀铮的保姆车走去。
郁扉蹲在地上，心里一遍遍地过台词。演戏时，那种情绪带动的节奏还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盘旋在心口，并未消散。
虽然他此刻眼神放空，好似在盯着地上搬糖的蚂蚁发呆，但是如果辛荇在下一秒喊开拍，他很快就能进入状态。
可是还是没有达到辛荇的要求。
郁扉不免得着急。
他的脾气其实并不好，此时能在片场忍成一个泥菩萨，可让小朱惊叹了许久。连她都有些疑惑，辛荇的剧组是不是真有什么魔力，什么人来都能变成一个戏痴。
他不能在这里半途而废。
郁扉伸出手指，似乎要触碰一群蚂蚁搬着的糖块，而只需要轻轻一顶，就能把这群小蚂蚁顶得人仰马翻。
只是莹润的指尖并没有这么残忍的决心。
有人忽地站在了他面前，如六月天时不期而至的阴云。
郁扉仰起头，看见杜怀铮含笑的脸。
“还好吗？我看你表现得比昨天好多了。”杜怀铮温声道。
郁扉垂眸，看起来有点不太想搭理这个前辈。
可是一边一边的拍摄，终究还是教会了郁扉做个体面人。他抬眸，微微一笑：“还可以，多谢杜老师关心。”
还是没学乖。
杜怀铮笑起来，他这突然一抹笑，真心实意，如璀璨钻石，让郁扉一愣。
杜怀铮弯腰，微微凑近郁扉。他做了装造，戴了副黑框眼镜。最质朴、最普通的一种镜框，在他脸上都显得精致好看。
辛荇见了非常恼怒，让化妆师给杜怀铮抹黑一点，多添点皱纹。连衣服都选的一派黑蓝，不允许有亮色。
郁扉望着他发呆出神，思绪竟莫名飘忽在了这点上。
可还是被男人低沉温润的嗓音点破。
“你应该跟过电影学院的老师上课，在演戏上有一点学院派的习惯。据我观察，你喜欢“表现派”的演戏方式，对吗？”
郁扉蹙眉。
男人看着他忽然变得戒备的神色，眼睛里溢出笑意：“无论哪种表演的派别，只要是能帮助你演戏，都是最合适的。但是你现在就跟白纸没什么区别，要用“表现派”来演辛荇的戏，还缺五年的人生体验。”
岁月不是凭空生长的假花，而是充满着痕迹的树木，一圈一圈，一条一竖都是经历。
经历，是演员移情的重要锚点。
郁扉的神色渐渐松缓。
杜怀铮继续道：“你和陈晨在人生经历上差别太大。在细微情绪的表达上，总是尚缺火候。而这一点，最容易被单机的电影镜头放大，显得呆板。”
“演员不是掉泪就是哭戏，笑了便是动情。我们有句行话，叫千泪万笑，人生白驹。”
“小朋友。放松一点，你现在可以将你的下意识放出来了。”
话尾，男人轻笑一声。
郁扉沉思，显然在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表演教学课。
十分钟休息的时间过去，辛荇扯着他的大喇叭大喊：“开拍！”
“呼——”
昏迷的人满头大汗，蹭了黑色椅背大片水痕。陈晨猛地惊醒，却被过度的绑缚限制了呼吸，只能仰起头，勉强让稀薄空气进入喉管。
他脑子里很乱。
求生的本能让陈晨做出了下意识的举动。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鼻尖闷热、咸湿、不明的臭味缠绕。
明明，明明刚刚他还在学校。
他在学校做什么来着？
在学校的体育器材室……
该死的，他想起来了。因为身边的几个跟班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他今天体育课的值日没人帮忙，只能自己扯着球框去体育器材室放东西。
想着早点弄完，他好溜去校医室睡觉。
但现在，这里又是哪里？！
陈晨的眼珠转动起来，像是从此刻才活了一样。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也许是因为没吃早餐没吃午饭，又被这样绑着折腾，留了太多的汗……
他在陌生的车里大口呼吸，身体软软地陷在车门和座椅之间的夹角里。
陈晨满脸的戒备和嫌恶，眼里勉强掩盖的恐惧被他颤抖的声音暴露：“傅老师……”
他看见了身边的男人。
多可怜啊，现在还在叫老师。不，他现在学会叫老师了。
被称作傅老师的男人没看他，人坐在驾驶位，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他的头发和衣着都是凌乱的，但呼吸非常平稳。
陈晨瑟瑟发抖：“傅老师…我们在哪里……”
傅闻生转头看他。男人有着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平常因为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对待学生，便如墨玉一般温润。但此刻这么冷冷地望着，却令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陈晨感觉到了后者。
他嘴唇抖了抖：“我，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男人还是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眼前似乎一阵阵发黑，陈晨感觉自己身上忽冷忽热。他好像又要晕过去了。
但是内心的恐惧牵扯着他，求生的渴望令少年的脸庞布满了畏惧之色。
“傅老师，求求你放了我吧。呜呜呜，我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不跟任何一个老师作对了。我也不欺负同学了……”
他勉强找点理由，给这位平常的“老好人”老师一个借口。
傅闻生很平静，看着他求饶。
这种平静逼得陈晨崩溃。
即使眼前的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久，他还是没忍住咆哮起来，双腿用着最后的力气蹬向男人。
“艹你大爷的！放开老子！”
“你个变态！神经病！我要你不得好死！”
“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告诉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让你们全家都去死！”
少年的诅咒用尽了最恶毒的词语。
傅闻生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他冷笑，只用一只手就牢牢握住了少年人的脚腕，将人抓得剧痛。
“砰——”他把人甩到一边。
这个学生永远都教不好了。
他恶毒地想着。
可是现在不能让人死了。傅闻生打开前方的夹屉，伸出手拿了个东西。而被傅闻生弄痛了的陈晨大喊起来，用尽力气在上车扭转：“救命啊！救命！有人绑架！”
少年清亮沙哑的声音因为高亢的音调变得尖锐，刺得傅闻生眉头紧蹙。他伸出手捂住对方的嘴，同时另外一只手启动了这辆破旧的二手桑塔纳。
男人的手炽热，厚实，还有点粗糙，磨得少年的下巴一片通红。
这么一捂，不仅将叫喊声捂了回去，还送进去一颗连包装纸都没拆的糖。糖纸被陈晨咬破，里面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
酸酸的，甜甜的。
是一颗柠檬糖。
该死的，他居然连包装纸都不拆就塞进来了。
陈晨昏过去之前，冒出这个想法。
如果有宝宝看到这里，我再最后提醒一下，要双洁，绝对没有的哈。而且两个主角可以说挺雷的，如果道德洁癖比较严重的建议别看，看了如果要骂也可以，我也只能躺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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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调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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