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路边，夏侯萦仰头望着这座冰冷的建筑。大厅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只有前台小姐机械的微笑透过玻璃门反射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冷气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怪异气味。前台的AI机器人用甜美的电子音说道："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夏侯萦没有理会，径直走向电梯。他的影子被大厅的水晶灯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大理石地面上。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他按下顶楼的按钮。
顶楼是VIP专属区域，走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母亲和各路明星的合影，每一张照片里，她的笑容都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走廊尽头是一间标着"特别诊疗室"的房间，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光。
夏侯萦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菲利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台古怪的仪器前。银灰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苍白的后颈。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支装满暗红色液体的试管，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菲利医生？"夏侯萦的声音有些发抖。
白衣青年猛地转身，试管差点脱手。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像极了受惊的猫科动物。
"小萦？！"菲利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你怎么——"
夏侯萦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像是暴风雨前的低气压，他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菲利的眼神变得锐利，银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出去。"菲利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威胁，"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夏侯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想质问这个神出鬼没的吸血鬼为什么总是突然消失，想抱怨空荡荡的别墅有多令人窒息，但最终只是颤抖着吐出两个字："......骗子。"
菲利抬起头，月光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光点。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病人请坐。"
少年笨拙地走过去，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浓重。
"体温37.8℃。"菲利的声音近在耳畔，"这就是你所谓的'病快好了'？"
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夏侯萦攥着外套边缘，布料上残留的凉意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菲利抚过他额头的指尖。
"管家走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妈又去拍戏了。"
菲利没有回答，只是从一边的台子上取下一个玻璃杯，泡了一些适合小孩子的甜味退烧药。
夏侯萦接过杯子，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月光下，他看见菲利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你受伤了？"他伸手想去碰，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
"小伤。"菲利收回手，袖口垂落遮住伤口，"比起这个，你的数学......"
"别提数学！"夏侯萦差点打翻药杯，"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就为了问我数学考多少分？"
夜风突然变得猛烈，吹乱了少年的额发。菲利伸手替他拨开眼前的碎发，指尖在接触到皮肤时微微一滞——那里烫得惊人。
"我一直在。"吸血鬼的声音几乎要被风吹散，"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Bravo！多么温馨的医患关系啊。"
咖啡色头发的英国男人从阴影中踱步而出，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优雅的节奏。他穿着剪裁考究的暗红色西装，领针上镶嵌着一枚血滴形状的宝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米帕大人，我就说我们的菲利医生最近怎么总往亚洲跑。"金发碧眼的女子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把银质拆信刀，"原来是在玩养成游戏呢。"
夏侯萦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正是前两天半夜闯入他卧室的那个家伙！
菲利的身形瞬间绷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不动声色地将夏侯萦挡在身后，银灰色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米帕大人，乔尼露露......你们越界了。"
被称作米帕大人的英国人夸张地捂住心口："噢，这话可真伤人。"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伦敦腔，每个音节都像在红酒里浸泡过，"我们只是听说菲利大人不仅当了医生，还心甘情愿的当了人类的走狗，啧啧。"
夏侯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菲利后背传来的寒意——那不是人类应有的体温，而是古老墓穴深处的那种冷。
"滚出去。"菲利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诊疗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否则我不介意让议会知道你们私闯人类医疗机构的事。"
米帕大人轻笑一声，"三百年了，菲利。"怀表链条在他指间晃荡，"你还是成为不了合格的贵族。"他轻笑一声，突然走上前推开菲利，伸手捏住夏侯萦的下巴，力道大得让他疼得皱眉。
"多漂亮的孩子。"米帕凑近夏侯萦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血......闻起来很特别呢。菲利医生是不是馋这口。"
菲利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一把将夏侯萦拉到身后。他的獠牙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别碰他。"
诊疗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夏侯萦能感觉到菲利后背传来的寒意，以及——
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冰冷的杀意。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诊疗室炸开。米帕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残影。菲利的脸被打得偏过去，银灰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瞬间变得猩红的眼睛。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米帕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音色。他西装袖口的宝石纽扣在剧烈动作中崩飞，在墙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区区一个被初拥的杂种，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菲利缓缓转回脸，唇角渗出一丝暗红的血。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夏侯萦看到他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掌心，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
"米帕大人......"菲利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这里是人类领地。"
"那又怎样？"米帕突然暴起，一把掐住菲利的脖子将他掼在墙上。医疗器械哗啦啦摔了一地，菲利的后脑在金属柜上撞出沉闷的响声。"你以为靠那些可笑的《公约》就能保护你？保护这个——"
他的视线转向夏侯萦，猩红的舌头舔过尖牙。下一秒，米帕的瞳孔突然收缩——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扑了上来，像只发怒的小兽般死死咬住了他掐着菲利的那只手。
"松口！你这肮脏的——"米帕吃痛地甩手，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类孩子的牙齿竟然刺穿了他的皮肤。暗红的血液顺着少年嘴角流下，在米帕雪白的衬衫袖口晕开一朵诡异的花。
菲利趁机挣脱桎梏，一把将夏侯萦护在怀里。少年这才松开嘴，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嘴唇被腐蚀得微微发红。
"有意思。"米帕眯起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咬痕，"三百年来第一个能咬伤我的人类。"他突然伸手揪住夏侯萦的衣领。
菲利的手突然横在两人之间，另一只手飞快地抵住了米帕的咽喉。"够了。"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意，及肩长发摆动，"不要再打了。"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乔尼露露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门口，拆信刀在她指间转得飞快。
米帕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玻璃器皿嗡嗡作响。"好，很好！"他松开夏侯萦，优雅地整理着袖口，"看来我们的菲利医生终于已经被迷惑的神魂颠倒了。"
米帕转身走向门口，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死亡的节奏，"要么带着这孩子来本部，要么......"他回头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我就向议会举报你私自豢养人类血奴。"
门关上的瞬间，夏侯萦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校服已经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菲利缓缓蹲下，冰凉的手指抚上少年渗血的唇角。"疼吗？"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医生特有的温和，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过。
夏侯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才发现菲利整条手臂都在细微地颤抖。"你......"少年的声音哽住了，"你流血了。"
黑色的血珠从菲利后颈的伤口不断渗出，将白大褂的领子染成诡异的深紫色。吸血鬼轻轻摇头，用拇指擦去少年脸上的血迹："这种程度的伤......"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晃了晃。夏侯萦慌忙扶住他，却摸到一手黏腻——菲利后背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米帕那一击显然造成了比表面更严重的伤害。
"骗子。"少年咬着牙把菲利扶到诊疗床上，手忙脚乱地翻找医药箱，"明明伤得这么重还装没事......"
菲利虚弱地笑了笑，银灰色的睫毛在灯光下像脆弱的蝶翼。"小萦。"他突然轻声说，"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
夏侯萦翻出纱布的手顿在半空。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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