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被迫离开,怀里的薇薇突然消散,幻境破灭,塞米尔的意识也开始一点点回笼。
他终于记起,自己是碰上魅魔了。
原来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
还好,还好……
然而当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薇薇。
她双腿交叠,手肘支在膝上,下巴搭在手背,正静静看着他。
塞米尔心脏猛地一缩。
那一瞬间,幻境里的疯狂,让人沉沦的触感,和那近得几乎要融化他的温度和呼吸,像余烬一样被风吹起,烧得他心口发烫。
塞米尔迅速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指尖攥住了衣角。
那不是真的。
那是幻境。
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的呼吸都还是乱的?
“神父大人,你醒啦。”
薇薇声音很轻,嘴角甚至带着一点似真似假的笑意。
“我和魅魔打了一架,它受了很重的伤,暂时不会再过来啦。”
塞米尔闭了闭眼,努力将那缠绕在心头的混乱甩开。
“嗯,魅魔在岛上的据点已经被我毁了。它受了伤只能回地狱,又失去立足点,这里的危机应该算是解除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动作有些生硬,像是在竭力回到那个冷静、克制的驱魔人身份里。
“我……我们得尽快回教廷复命。”
薇薇扬起眉毛,没追问,只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道:“好哦。不过,下次进幻境……可别这么狼狈啊,神父大人。”
塞米尔的手指一顿,背脊微不可察地绷紧。
他不敢看薇薇,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
魅魔消失,海岛小镇回归平静。
之后,塞米尔联系了当地教会,将所有涉事民众,以官方名义集结在教堂开会。
这日,教堂的大门紧闭,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昏黄的烛光摇曳在每一张面孔上,空气沉闷,气氛凝固。
塞米尔站在圣坛前,双手交叠在圣经之上,目光沉静而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都曾被动或主动参与过魅魔的献祭。
“你们所谓的报复,是用别人的痛苦去换取你们片刻的快意。但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奉为盟友的东西,本就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它吞噬的不只是你们的仇敌,也在一点一点地吸食你们自己的精气和生命。它从不施舍,只有掠夺。
“而有些人,明知对方不对劲,却主动沉沦,甚至拒绝官方的救援,亦是纵容魔鬼的作为。”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窃窃私语。
有人面色发白,有人抱紧双臂,有人视线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塞米尔抬手示意安静,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两位女性,一个是唯一的幸存受害者,一个是那位告密者。
幸存女性走上前,声音带着颤抖,却坚定无比:
“我差点死在它手里。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醒着,却被抽走一点一点的力气和灵魂……你以为自己赢了,其实只是被它放在餐桌上等着收拾。”
告密女性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这些曾经的同伙:
“我也是其中一员。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痛苦,但靠着恶魔的力量报复,只会让自己更肮脏、更空虚。正义,应该由光明来伸张,而不是在黑暗里苟且。”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我想成立一个女性互助小组,我们可以一起聊天、互相扶持,帮彼此走出来。爱情不是人生的唯一选择,我们还有朋友、事业、家人……不要再被过去绑住了。”
烛光映照下,几位女性低下了头,眼眶泛红。
塞米尔趁机收紧了话锋,故意扩大魅魔的危害,带着威胁的意味,声音冷冽如刀。
“如果还有人心存侥幸,留着那种羊皮纸,现在就交出来,由我来当众销毁。要记住,它不只是你们的绊脚石,它还会主动吸走你们和你们亲人的气运,让全家陷入不幸。除非你们想试试魔鬼的报复。”
人群中立刻有两三人慌乱地从口袋、皮包里掏出折叠的羊皮纸,还有人急忙跑回家去取剩余的羊皮纸。
近十张泛黄的羊皮纸被颤抖的手递到塞米尔面前,纸面上隐约还能看到潦草的名字和扭曲的印记。
塞米尔戴上手套,神色冷肃,将它们一张张摊开放入圣水盆中。
圣水触到羊皮纸的瞬间,伴随着一声“滋”的怪响,符文像被灼烧的毒虫般急剧收缩,黑色的雾气从纸面上渗出,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他没有停手,另一只手迅速举起纯银十字架,口中低声吟诵祷文。
祷文的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一样击在空气里,让那股黑气不断翻腾、扭曲,发出细密的低语,像是远方传来的咒骂和尖叫。
异样的声响使得台下众人心生恐惧。
自己身边,居然一直放着这么恐怖的东西……
随着祷文结束,塞米尔提起圣水盆,将最后一点羊皮纸按入水底。
火盆边,圣水的表面骤然爆出一团白光,像刀一样斩断了那些扭曲的声响。
羊皮纸瞬间化为黑灰,连灰烬都被圣水吞没,不留丝毫痕迹。
全场陷入寂静,仿佛有无形的锁链被斩断。
原本站在教堂中的几名男女齐齐松了口气,有人不自觉抬手抚住胸口,有人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有人望着空空的圣水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胸口压着的石头终于被挪开。
更多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神中混杂着恐惧、释然与一种说不清的轻松。
塞米尔放下圣水盆,收回手,合上圣经。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坚定:
“从现在开始,你们与它的联系已经斩断。
“离开这里的时候,请记住:选择光明,才不会再次沦陷。”
没人敢与他对视,众人匆匆点头,然后无声离开。
教堂的门在风声中缓缓打开,阳光向每一个人张开了温暖的怀抱。
人们沉默着走出,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薇薇靠在教堂外面的石柱旁,目送他们离开,嘴角微微一勾。
哎哟,神父大人居然还会吓唬人?
啧啧,学坏啦。
塞米尔站在圣坛前,收起圣水盆,将最后一点黑烟压入封印符中。
教堂里重新归于寂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摘下手套,正要离开,一抹红影缓缓从阴影中显现。
薇薇倚着柱子,唇角带着一点调皮的坏笑。
“神父大人,那些羊皮纸早就没用了。就算他们拿回去照着做,魅魔也没门路过来的。”
“我知道,可还是要让他们怕一怕。恶魔最会玩弄人心,提前打好预防针,总没错。”
薇薇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更深:“恶魔最会玩弄人心?那我呢?别忘了,我也是恶魔呀。”
塞米尔微微一怔,没有接话,只转过身向前走去。
可他心口却像被什么轻轻撩了一下,翻滚得厉害。
是的,她最会玩弄人心。
尤其是……他的心。
任务完满结束,塞米尔驱车前往码头离开。
轮船破开海面,白色浪花被甩向两侧。
甲板上,薇薇肘抵栏杆,微眯着眼,任海风拨乱她的红发。
她神色悠然,像是完全抛下了海岛上的一切纷扰。
而在船舱深处,塞米尔坐在狭窄的木椅上,手里还是那本《圣咏集》。
窗外阳光洒下,他的目光却始终没能落在纸页上,整行整行的文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翻到第几章。
他低下头,唇线紧绷,指尖无意识地捏住十字架。
胸腔里像是藏着一团火,明明在冷风里,却烧得他心口发烫。
那段幻境……
他主动去亲吻薇薇,紧紧抱住她,甚至把她压在身下。
他记得她唇上的温度、呼吸的急促、心跳的节奏,像是深陷烈焰,不可自拔。
“无耻……”
他低声喃喃,却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乞求宽恕。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她是吸血鬼,他是神父。
他发过誓,要独身、要纯洁、要洁净如光。
可理智的声音在脑海里越是响亮,心底的酥麻与渴望就越是肆无忌惮地翻涌,反复撕扯着他。
他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风一吹,就会彻底堕落。
塞米尔猛地合上圣经,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敢去看甲板的方向,哪怕隔着一扇门,他都怕自己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寻找那抹红色的身影。
主啊,你能不能……救救我?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轻轻拂过薇薇的发梢。
她目光追随着远方的海面,浪花一朵接一朵地涌来,拍碎在阳光下的金色涟漪里。
不知何时,模糊的思绪再次开始漂远……
片段的记忆中,阳光正好,空气温暖得像是能把人整个包裹进去。
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脚尖在浅浅的海水里荡着水花。
那个金发的男人坐在她身旁,仍旧看不清他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羊皮纸,指尖温柔地引导着她在纸上描摹每一个字母。
“像这样,不要急……很好,你学得很快。”
他的声音清澈,带着笑意。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他的眼睛,然而依旧无法看清。
可薇薇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海浪轻轻拍了一下,温热、酥麻,又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
男人忽然俯下身,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那个吻,带着海风的味道。
“我保证,每天都会来找你。”
那一刻,空气都带着甜意,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下一秒,画面如被浪潮冲散,颜色、声音、温度全部退去,什么都抓不住。
薇薇眨了眨眼,怔怔地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
风还是同样的风,阳光还是同样的阳光,可心口却空落落的。
她抬起手,想要抓住虚空中的阳光,然而却只是握住了手心。
就如同她总想回忆起对方是谁,可一直无法想起。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的笑容,既让她心安,又让她莫名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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