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汽车在西湖内环线穿梭，道路两旁的树木高大，黄色树叶纷纷飘扬，仿佛置身于原始森林里。
关向阳带她们走进一家茶室，茶室门口各有一株高大的杨柳，柳条青绿轻盈，从远处看如一团飘扬的薄云。
她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在关向阳的推荐下点了一壶金骏眉。
成向雪盯着菜单末尾，乖巧地请求道：“姐，我想喝奶茶。”
“想喝什么去跟服务员说去。”关向阳扬起笑瞥她一眼。
成向雪闻言一溜烟跑到点单前台。
清荷被姐妹俩的一来二去逗得笑起来，妹妹有请求就喊姐姐，没事就直接喊名字或大小姐。
“你这次来杭城有什么事吗？”关向阳把模样精致的点心摆在她面前，问道。
“过来找薛星阳。”她淡淡说。
紧接着，她把早上和薛星阳见面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关向阳一脸惊愕，“我就说肯定是薛星阳栽赃陷害。”
“她在舞团资源可好了，明明舞跳的一般，也不知后面谁在捧她。”
“她做了这种事，她背后的人不敢再捧她了。”清荷看向茶水波纹，语气如释重负。
关向阳：“谁让她这么嚣张，把你害惨了。”
两个女孩子好几月没见，就着茶水点心聊了一下午，从学校到工作似乎怎么聊也聊不完似的，而一旁的成向雪百无聊赖地跑到湖边，和一个高个子男孩打水漂。
接近傍晚时分，关向阳打趣问：“你现在跟戴方锦很熟吗？我给他打电话时说你们经常见面。”
“我在酒吧跳舞，他偶尔会去看。”清荷漫不经心说：“他帮我引荐了赵梦然，回头我还得请他吃饭。”
关向阳了然点头，无意中小声提及：“赵梦然长得好看又低调，我记得他爸是宣传部的，算是高/干子弟了。”
“这我倒不清楚，她几乎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她家里的事。”清荷没怎么在意，思绪停留在记忆里。
关向阳：“我也是偶然听她打电话说的。”
讲了一下午的话，清荷的嗓子干疼。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李清荷本想请关向阳吃晚饭，但她说家里有聚餐活动，只能下次再约。
郭晓先把她送回酒店，下车时正瞧见林津廷站在门口，她撇过眼神转过身，向关向阳挥手。
关向阳趴在车边，大声说：“清荷，下次再来杭城，记得把你小叔带着，我好好尽一下东道主义务。”
林津廷眸光微动，看了眼清荷的后背，不动声色走到她身旁，温言：“没问题，也欢迎你常去北州玩。”
清荷没看他，挥手道：“下次见，大小姐。”
车子逐渐隐没在黑暗里，她旁若无人般转过身进入酒店大门，身后林津廷步伐紧随，在走进正厅时，他拦住她的路：“今天玩的不开心？”
“开心的，小叔多虑了。”她淡言淡语。
或许是心理作祟，李清荷始终不敢看他眼睛，她生怕一抬头就暴露中午的偷偷摸摸行为。
在林津廷面前，她像一个小偷。
正厅只点着几枚射灯，灯光晕暗，在她侧脸留下阴影。
林津廷微微弯下腰望她的脸，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他盯着那双澄净的双眸，低声说：“小骗子，开心还耷拉着脸。”
她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左右移动。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清荷感觉心脏要跳出束缚，在胸口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她不由自主屏住气息，思绪被他带着走，“只是有些累了。”
女孩纯净的脸如含苞的栀子花，让人移不开眼，林津廷呼吸加重，目光移到她的嘴唇，他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吃晚饭了吗？”
“没有呢。”清荷强装镇定，保持声线平稳：“小叔吃饭了吗？”
这几天他们两人之间，“小叔”这个称呼出现频率极高，逢人就介绍他是她的小叔，约莫她也习惯了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才跟她聊上两三句话，就已经喊了他两声小叔。
她在同学面前也是这么称呼他的吗？
只是她的小叔而已吗？
林津廷心里涌起密集的酸意，笑起来的样子像星星在眨眼睛，他不答反问：“小荷，真把我当成小叔了。”
她在他的笑容里晃了眼，清醒说：“那不是小叔先提的吗？”
一如往常淡漠的眉眼，林津廷松开手，泄气道：“说的没错，是我先提的，我现在后悔了。”
当时在戴方锦面前，就不应该断然自称是她小叔。
小姑娘现在跟要报复他似的，一口一个小叔叫着，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殷勤。
“为什么？”李清荷用探究的目光看他，接着问：“为什么会后悔？”
林津廷长吁一口气，抚摸她头发，“我年纪又不大，怎么能是你小叔呢。”
她眼里期待的光瞬间黯淡。
原来是这样。
她莫名加重语气：“小叔是后悔我把你喊老了啊。”
林津廷笑她：“你只要不嫌我老就行。”
*
翌日一早，他们乘飞机回到北州。
刚坐上林津廷派来的车，李清荷收到戴方锦的电话。
她接通喂了一声。
戴方锦那边空旷安静，说话时有一阵阵回声，他兴高采烈说：“清荷，我看薛星阳已经在网上给你公开道歉了，这下你终于沉冤昭雪了。”
“是吗？我刚下飞机没看到。”清荷皱起眉头，略显意外。
坐在旁侧的林津廷看她一眼，通话音量有些大，他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底染上一丝不悦。
在得知薛星阳得到某人消息逃到郊区时，他就已经命人去查此事，他和清荷去杭城的事鲜少有人知道，能在他们还未到达就散播消息的人少之又少。
“你还不知道呢，她的手写道歉信已经热搜第一了。”戴方锦为她感到高兴，掩盖心底的懊悔。
清荷换了只手，“那我待会看看。”
“行，对了，你回北州了吗？”
“嗯刚到。”清荷转头看向窗外飘飞的枯叶，思忖道：“这段时间谢谢班长了，等我有空了请你吃饭。”
戴方锦许久未发出声音，他咳嗽一声，支支吾吾地说：“嗯好……改天见。”
电话挂断，林津廷蓦然开腔：“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你以后跟戴方锦还是少接触。”
李清荷把手机揣进兜里，望着他侧脸，不解问：“怎么了？我请戴方锦吃饭应该没违反协议规则吧。”
“是没有。”林津廷回视她，话到嘴巴又憋回去，他舒展眉头：“算了，就算以后出什么事我给你兜底。”
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已经承受太多恶意，如今好不容易了却一桩大事，若是被她知道身边朋友的背叛，指不定有多伤心。
他真见不得她再伤心了。
薛星阳的公开信一经曝光，在网上引起高度关注，大概是林津廷专门花钱买了热搜，这条话题在网络上挂了整整两天。
但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起诉薛星阳已经全权交给林津廷处理。
为这事忙碌一个多月，法院正处于审核材料的阶段，清荷终于可以缓口气。
自在网上大规模澄清谣言后，那些曾经消失的人纷纷发信息为她祝贺。
有的人落井下石。
有的人马后炮。
……
只有经历过人生重大挫折，才能认清周围哪些人靠谱。
清荷都没回，任由信息疯涨。
*
趁有空挡时间，李清荷决意请戴方锦吃顿饭。
从戴方锦那边没有获取十分重要的信息，但他为此劳心出力，李清荷总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总想着把这人情还回去。
这些天李清荷几乎每天连轴转，上午要去林津廷公司打工，下午要和律师跑法院，晚上要去“藕花深处”演出，她恨不得一个人分为三个人来用。
好在今天下午无事，于是她中午下班后，直接奔向事前约好的餐厅。
他们约在“藕花深处”附近的商场，那里新开了一家羊肉火锅店。
李清荷到了店里，找个位置坐下，并点了一份套餐。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戴方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伸出手臂朝他挥手。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耽搁，来晚了。”戴方锦坐下时说。
“没事。”李清荷微微一笑，她端起玻璃水壶给他倒杯大麦茶，“我点了份套餐，你看下菜单还有没有想点的。”
“先这样吧，要是不够再点。”戴方锦摆手，双手不安地摩挲大腿，略显拘谨说。
算了算他们大概一两个月没见面了，乍然见面，两人显得有些生疏，一时之间不知找什么话题来聊。
空气凝滞，不熟悉因子在他们中间弥漫。
清荷向来在人际关系上较为被动，为避免持续处于尴尬氛围，她率先开腔：“你应该快开学了吧？”
“是，九月六日开学。”戴方锦僵硬地点头，他不敢长时间看她的眼睛，生怕暴露他心虚的表现，仅瞥一眼就挪开，摆弄着桌上的碗筷。
“开学后就忙起来了。”清荷用轻松的语气说：“真羡慕你以后还有寒暑假。”
戴方锦挠了挠后脑勺，前不搭后不语地说：“如果你以后还在‘藕花深处’演出，我会经常去看的。”
“感谢班长捧场。”
就这么僵硬地一来一回，话头逐渐熟络起来。
毕竟两人曾经是同学，有过一段互相有交集的学生时代记忆，吃到一半时，戴方锦抬头说：“我突然想起来八十周年校庆那次，我看到你小叔了。”
在第一次见到林津廷时，戴方锦就觉得眼熟，但怎么也没想起来再哪里见过，后来帮曾院整理校庆照片时，才想起来林津廷曾以投资人的身份参加了校庆，那时戴方锦作为学生志愿者接待了他。
清荷闻言愣一下，“是吗？”
现在外人都知道林津廷是她小叔，她又不好说那时候尚不认识他，于是她模棱两可说：“好像有点印象，时间太久远不记得了。”
戴方锦想到那张他们的同框照片，笑了笑没追问，“也是，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不记得也正常。”
他转移话题问：“你官司打的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最快这个月底就能出结果。”她吃到八分饱，果断放下筷子。
戴方锦喝口水，“那太好了，总算没辜负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说完他盯着火锅上方的白烟袅袅，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对她说：“清荷，我想对你说件事。”
“什么事？”她淡淡一瞥。
戴方锦接连吸两口气，最终肩膀垂下来，嗤笑一声说：“没什么，就是曾院提过你，她想哪天抽空过去看你演出呢。”
清荷开起玩笑，“她要是过去你千万别提前告诉我，我担心会紧张到发挥失常。”
“那怎么会！”
聊到火锅汤底逐渐变凉，两人站起来准备离开。
李清荷欠身拿起包，转身瞬间胳膊不小心碰到桌面的水杯，茶水一下子完全倾倒在她的牛仔裤上，她惊呼一声，连忙把杯子放正，杯子里的水寥寥无几。
戴方锦快速抽出纸巾递给她，“快擦擦，外面天冷，一出门就结冰了。”
可是水流顺势而下几乎半条腿的裤子都已经濡湿，怎么擦也无济于事。
见没什么用，她索性把弄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低头望一眼裤子，淡定说：“没事，我打车回去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弯腰拿起沙发座里的白色羽绒服，抖了抖准备穿上。
“那怎么行。”戴方锦忙不迭拿起他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递给她说：“你穿我的吧，你的羽绒服太短，不挡风的。”
李清荷穿衣服的动作停下，犹豫片刻说：“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件厚毛衣呢，更何况待会儿钻进车里就不冷了。”他强制把羽绒服塞进她手里。
“好吧。”清荷动了动黏湿的腿，“衣服我干洗完还你。”
不远处，一个短发高个子女生坐在窗边，无意中瞧见这一幕，李清荷接过对面男生的羽绒服套在身上，羽绒服很宽大，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何若华咬着筷子沉思，和对面女生说：“等会儿我给人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没给林津廷开口说话的机会，何若华盯着前方两人快速说：“我看到李清荷和一个男生吃饭哎，身上还穿着那男生的羽绒服，他们是什么关系好难猜哦。”
清荷内心：小叔小叔小叔小叔，听爽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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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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