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完会之后的一整个上午,夏沫枳就格格不入的呆在夏爸爸的办公室里。为什么格格不入呢?因为除了她以外在公司的每一个人异常的忙碌。夏爸爸和季叔叔、季泽棋在会客室与几个部门管理者开着漫长的会;郑博呆在办公室里,拿着文件夹敲门的人源源不断;而夏橘皓则继续呆在会议室不停歇的改着他的方案,用他昨晚的话说“这可是爸爸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务必要完成的很漂亮,起码不能比小郑总差太多。”
她本来以为至少季泽棋和她一样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可季叔叔走到哪都带着他,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瘫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上。既然没事做,那刚好静下心来想想郑博方才的提议。
在别人眼里,这无疑是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就放在她小学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试问那个女孩子没有做过一个明星梦?可她也知道爸爸的顾虑,之前因为合并郑叔叔的公司他们一家人已经处于半公开的状态了,网络上大多不明是非的网友们将他们诋毁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她自己都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同班的男生冷语相向的嘲讽了一顿。可即使那样,爸爸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了她。
她想试试,又害怕自己不够强大无法面对之后未知的困难。她想到自己之前因为在校庆上出尽风头而被锁进仓库和被舞蹈学院高年级学姐孤立许久的经历。她不敢想象这次之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代价。起码到现在为止她还不能完全习惯和释然每天下午舞蹈训练时受到的冷嘲热讽。
“睡着啦?”一声轻呼吓得夏沫枳一个激灵。
她睁开眼,看到郑博拿着一杯橙汁缓缓坐在了她的旁边。
“沫沫,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和你讲一下,虽然我和夏爸爸说好了不左右你的想法!”郑博将橙汁递给夏沫枳随后继续说到“当时他们提议游戏加入新角色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我虽然不属于这个游戏内部的员工,但还是把我的想法在会上说了出来。很快人物的形象和故事线的设定就弄了出来,整个美工和动画组的员工都觉得这个角色创造的异常顺利。我可以这么说:这个角色就是你!”
夏沫枳看着郑博认真的脸仔细的听着,郑博低头咬了咬嘴皮继续艰难的说到“我和你哥讨论过,在我们心里这一切与你而言本就是应该水到渠成的,你也不该只限于现在这一点点小小的成就,你该有更大的平台和视野来施展你的能力。”
“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多么大的野心呢?我自己都不确定!”夏沫枳接在后面一脸严肃地问到,语气里多的是感慨。
郑博低头捏了捏拳头欲言又止,半晌抬头用诚恳地眼神看着夏沫枳肯定的回到“你知道的!”
下午的会议,夏爸爸没有叫夏沫枳没有参加,他自然也没有说明原因,只是在他们一行人准备回家时她才从夏橘皓嘴里套出了一些关于下午开会时的事情。大概就是大家分别持有两个立场,一边是支持夏沫枳当代言人,一边则是建议重新选择有一定知名度的代言人。当然最终决定权在夏爸爸手里。
郑博有一些关于新版APP的更新的问题留在了公司加班,而季叔叔要带着季泽棋去拜访旧友,所以回家的路上只有哥哥和爸爸。夏沫枳忽然惊觉,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了。一上车,夏爸爸便问了问夏沫枳今天有没有觉得无聊,肚子饿不饿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一路上气氛并不算其乐融融,但也远不像在公司时的紧张。
夏橘皓坐在前座,忽然回头就下午开会的内容问了夏爸爸一句,可立马被夏爸爸打断,提了句回家再说便开始闭目养神。夏沫枳看了眼夏橘皓,神情里多的是懊恼和后悔,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哥哥对爸爸多了许多的敬畏,总是有着渴望得到肯定的眼神,而爸爸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经常与他开玩笑、逗乐,多的是讯问和要求。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孩子长大都会和自己的爸爸有这样的变化,但她更喜欢他们之间像以前那样轻松的相处方式。
刚踏进家门,夏爸爸就叫夏橘皓和夏沫枳进了书房。夏沫枳一时间不知为何,便下意识看向夏橘皓,因为在她印象里她基本很少会去爸爸的书房,而每次爸爸叫哥哥们去书房都不会聊什么轻松的话题。
“儿子,你看到了。小博现在在公司的工作状态和话语权!爸爸直到你今天已经尽力了,也发自内心的认为我的儿子今天表现得不错。可是这些都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夏爸爸一进书房便严肃的对着夏橘皓讲着。
“你看看,季叔叔已经带着小棋出现在各个场合了,之后他们的中国市场一定是交给小棋做的。他才上中学,还有很长时间的积累和学习时间。而你不同,你没剩几年就要毕业了,我一开始也是想着不要急功近利让你慢慢成长,但小博成长的速度你也看见了,明面上他是我们的子公司,可实际的他已经参与到我们总公司的项目里了。爸爸只怕等你真正进入公司之后底下的人都不和你一条心。爸爸知道他是无心也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可在这种名利场上,亲兄弟都很难保证以后一直不翻脸!”
夏橘皓低头不语,可夏沫枳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出了他内心的苦涩。是的,从郑博退学继承公司起自己的哥哥就很少再回家,一是见了面也没有了往日的闲散自在模样,再是爸爸和郑博偶尔讨论起公司的事情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夏爸爸走进拍了拍夏橘皓的肩继续说到“爸爸很希望你能快点成长起来,早点成为爸爸的左膀右臂!”随后便叫夏橘皓先出去了,在夏橘皓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夏爸爸又叫住了他嘱咐道“以后有外人在不要谈工作的事,还有...”夏爸爸停顿了下又讲到“别什么都缠着小博讲!他现在也很忙,你们朋友之间还是要有一些空间感的。”
夏沫枳想到刚才在车上哥哥说话被爸爸打断的事情,这才明白了些许。可是爸爸从不在她的面前教育哥哥,这次为何要这样?难道是想故意打击一下哥哥的自尊心?想着想着她忽然豁然开朗,原来爸爸这些话不止是对哥哥说的。
夏橘皓出去以后,夏爸爸长叹了一口气,踱步到了书桌前,语气一下柔和了许多。
“沫沫,过来坐!”
夏爸爸随手点了支烟,又忽然想到自己在女儿面前从不抽烟便又随手熄灭了。
“没事的爸爸!”
夏沫枳接了一句,随后拿起了爸爸的打火机想要帮爸爸重新点燃,可自己倒是完全摆弄不会那打火机,三两下都没打着。
夏爸爸终于露出了笑意,摸了摸夏沫枳的头打趣道“谁说我家沫沫长大了?分明是个还是个小女孩!”
夏沫枳撅了撅嘴,夏爸爸将烟丢到一边“沫沫,关于今天早上小博的提议,你怎么想的?你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爸爸的!”
夏沫枳沉默了片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上午郑博找她谈话的事情告诉爸爸“爸爸,明天一早给你答复可以吗?”
夏爸爸停顿了好一会,显然他已经做好了与自己女儿长谈的准备,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从不曾向她敞开心扉。从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就一直将自己封闭起来,他只能靠猜测和从别人的口中才能了解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这次会是一个好的契机和开始。
“沫沫,没关系的,你可以告诉爸爸的!”夏爸爸再次以试探的口吻说到。
夏沫枳咬了咬下嘴皮依旧沉默,不是她不想说,只是她自己都乱的要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概过了两分钟,她开口转移了话题“这次的活动应该很重要吧!远比今天哥哥在报告里讲的要重要许多吧!”
显然问的夏爸爸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想呢?”夏爸爸反问到。
夏沫枳也毫不慌张,从容的答道“首先不说季叔叔大老远从英国赶来参加这次的会议,就今天我听到的这些内容,我认为他派任何一个职员代替他来,或者视频会议都完全讲得通。其次我早上听到这次爸爸公司爆款游戏里的新角色,要配合‘四季影业’的一支短片电影和‘榛果点评’的全新版一起发布。而这三个公司就是爸爸、郑博哥、季叔叔的公司,所以我觉得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夏爸爸欣慰的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你的哥哥们说的对,你远比我们想的要成熟要敏锐。”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问到“你认得照片里都是谁吗?”
夏沫枳双手接过照片仔细看着“妈妈、爸爸、舅舅、季叔叔、郑叔叔还有凌阿姨!”
爸爸重新点起一支烟讲到“我们四个大学是同一个宿舍的好哥们,大二的时候你妈妈来我们宿舍给你舅舅送东西,我便一见钟情于你妈妈,而你妈妈和凌阿姨则是从小到大的好友,那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你季叔叔一直追求你凌阿姨,终于也在快毕业时两人在一起了。可惜那时你郑叔叔还没有认识你郑妈妈,所以照片里没有。我们大学的时候非常要好,也一起发过誓以后不论一起创业还是各自创业都要相互扶持。”
说到这夏爸爸深深的向嘴里吸了一口烟,然后别过头慢慢吐出,继续说到“爸爸和舅舅合伙成立了公司,那年遇到了危机,也多亏郑叔叔和季叔叔咱们才能翻身挺过那道坎。可惜你舅舅,经历了那次事之后,至今没走出来。”
爸爸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你哥哥之前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放弃你郑叔叔的公司,让小博安稳毕业之后再来我的公司上班,而是亲手在后面推着他提前让他进入了荆棘丛!其实以当时‘榛果’的市值,变卖或者移交股份都是不亏的。但是那是你郑叔叔的心血啊!我怎么能眼看他假手于人。”
“那郑博哥知道吗?”夏沫枳听到这心都软了,一脸心疼样。
夏爸爸望着窗外继续讲到“他当然知道,他有求过我说要放弃眼下的一切,自己足够强大之后再重新开始。可他不清楚,互联网的更新换代有多么的快,每天五花八门像蚂蚁一样多的APP横空出世,他要想重新开始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沫枳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缓缓问到“那这次应该不是郑博哥,应该是季叔叔吧?难道是想在这个大家都不分上下的环境里,拧成一股绳?”
夏爸爸显然被夏沫枳的问题惊到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女儿能一下反应过来他们商量许久的计划。就连之前他和季叔叔计划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跟两个哥哥挑明了说他们才完全了解。
夏爸爸将提在空中夹着烟的手收了回去认真地解释到“与其单打独斗,私下相互扶持,不如公布与众我们三足鼎立,实力雄厚!”
然后灭了手里的烟仔细地看了眼夏沫枳感慨道“沫沫,没想到,爸爸有一天能与你聊这些。我起初不想让你参与进来,即使小博向我提议你做这个代言人,我依旧坚持己见不让你参与,我想不论你愿意与否,我都只想让你单纯的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上镜机会,是一段不夹带金钱利益的锻炼机会!”
夏沫枳对着爸爸露出了一个相同灿烂的微笑,他自然知道爸爸的良苦用心。
忽然外面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虽听不出是谁回来了,但夏沫枳也知道此刻再多说什么总归是不好的,便起身说到“爸爸,关于这个机会,您再给我点时间,明早给您答复!”
夏爸爸也一同站了起来如以往那般亲切地拍了拍夏沫枳温柔的嘱咐到“放心,有爸爸在,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夏沫枳走出书房看到了季泽棋一脸疲惫的从门口走来“你怎么没和季叔叔一起啊?”
季泽棋面无表情应到“他喝得烂醉,我能给他送回酒店就已经算是尽孝了!”
夏沫枳听出了他口中的气愤,上前接过了他肩上的书包,语气软了下来“那你怎么回来的?”
季泽棋忽然提高音量对夏沫枳发泄到“他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呆着就让我滚!然后丢了一百块给我打车!”语气中透露出了不少的委屈。
夏沫枳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大男孩佝偻着背,沾了一身的酒气和烟味,在此刻别扭的发生着脾气。忽然觉得他其实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大,起码眼下看起来就是个气鼓鼓的小朋友。
“你能帮拿两听可乐吗?”季泽棋率先开口。
夏沫枳不做声转身进了厨房,随后带着两听可乐走进了季泽棋的房间
“呐!给你!”
季泽棋开了一罐递给了夏沫枳,然后又开了一罐仰头咕嘟咕嘟的灌到了自己的嘴里,不一会儿,打了一个巨大的气嗝说到“爽!这不比酒好喝?”
夏沫枳随手将手里的可乐再次递给季泽棋说到“那你把这个也喝了吧!第一次见有人把汽水喝成酒的模样!”
季泽棋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倒是先问了句“你不喝吗?”
夏沫枳答到“太冰了,我不想喝!”
随后季泽棋一把接过可乐不屑地回了句“我看你平时没少吃冷饮,这会倒是嫌冰了!”然后又提起可乐向嘴里倒去,半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句,脸也红了起了来。
“季泽棋,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既然你问了,我就帮你分析分析。我认为你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明显的抗拒,之后这一天也没有拒绝,那想必你心里是愿意的!”季泽棋难得地认真模样。
夏沫枳抿了抿嘴,没有意识的抠着自己的衣角“可是,你觉得这会是一个好的决定吗?爸爸也说了不太想让我成为公众的谈资。”
“那如果是正面的评论,是夸你的呢?”季泽棋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是害怕,自己又成为大家地谈资或者别人被针对吧?”
夏沫枳皱了皱眉不可置信的看向季泽棋。
季泽棋仿佛被抓住小辫子的心虚模样解释道“我可没有特意关注你啊,你们舞蹈学院的女生都八卦,我是偶然有听别人说起你好像被针对过几次!”
“我怕不论成功与否,大家都会因为我的特殊而孤立我!就像上次,我也没有失误和出丑,只是与她们不一样。”夏沫枳低着头神情里透露着心酸和委屈。
“干嘛在意那些泛泛之辈的看法,你要足够强大还怕她们?”季泽棋双手一摊脱口而出。
夏沫枳抬眼回到“你说得轻松,总归被欺负的不是你。”
季泽棋沉默了片刻,挠了挠后脑勺害羞的慢慢启齿“那...你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怕这个的话,我...保护你呗?”
夏沫枳停顿了几秒,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季泽棋的话,确定这些话是出自他口之后别扭又傲娇地回到“切,你不欺负我,我都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你保护我!”随后脸上挂着一丝暖意走出了季泽棋的房间。
洗漱完夏沫枳将手机连上充电器,屏幕一亮她才看到上面的显示了两条未读消息。她点开第一条的发件人显示的是郑博哥哥:
“沫沫,哥哥今天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在公司里我精神比较紧绷,一时没忍住全部向你吐露了。你随着自己的内心做决定,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是赞成的。”
夏沫枳想都没想回了句“知道了郑博哥,早点休息!”然后就退出去点开了另一条消息。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如果我选A会伤害爸爸,选择B则会令妈妈伤心,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夏沫枳看完立即猜出了发件人,她沉思了片刻回到:
“既然两边都会受到伤害,那就选择你认为对的那个选项!”
然后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个人资料备注道“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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