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夏目不斜视地走过客厅，无视坐在沙发上摆脸色的陶子意，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病，非要闹着要休学，陶爸当然不会同意。
他这一休学，不光寒假时的补课打了水漂，拿不到初中毕业证，几个月之后国际高中的入学考就要自动缺席了。
陶妈去年就提前交了一笔择校费，就为了能让陶子意顺利入学。
多重压力下，不论陶子意如何吵嚷胡闹，一向对他予求予给的陶妈都冷下脸，不再纵容他肆意妄为。
听说从昨天到家开始，陶子意就什么都没有吃了，晚上也不睡。
既不看电视，又不捧着手机玩，只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直愣愣地坐在沙发里彰显自己坚决休学的态度。
陶妈刻意嘱咐陶千夏不要打扰他，更不要心软偷偷塞给他东西吃，就让他饿着，长长记性。
哪怕她不说，陶千夏也不可能分出精力去琢磨陶子意的心思。
往常收拾整洁的卧室，现在衣柜门敞开，床上堆满了各式不同的上衣、裤子和连衣裙，书桌上不再是铺开的试卷和练习册，摆放了她为数不多的几件饰品。
陶千夏蹙眉，撑起胳膊，手指不断在下巴处摩挲。
这件不行，有点掉色了。
这件不行，吊带款式绝对会被教导主任批评的。
这件也不行，好像是她初二的时候买的吧，款式已经落伍了。
挑来拣去，每件都多多少少有点瑕疵，陶千夏无力倒在床上。
只能选出一件问题最小的裙子出来了，绝对满足成人礼有袖子过膝庄重正式的要求，就是满足不了华姐的要求了。
“陶千夏。”王韶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告诉我，明天就准备穿这件衣服吧。”
“嘿嘿。”陶千夏装傻，“不好看嘛？”
“不是好不好看。”王韶华蹙眉，目光挑剔地看着挂在床沿上的白色连衣裙，“就这个基础的款式，明天给你扔人堆里，转眼就找不到了。”
“不过你这条项链好漂亮啊。”郭歆宜指着她放在桌上的饰品，“上面是什么，桃花吗？”
“嗯。”陶千夏点头，后知后觉地询问，“可以带项链吗？”
“可以啊。”孟玉轩凑过来，“只要服装达标就行了，老师们肯定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去年还有学哥戴七彩假发呢。”
假发......
陶千夏艰难地把目光从班主任的头顶挪开，她没看错的话，班主任脑袋上的刘海跟后面的头发颜色好像有些不一样，而且昨天他的头发还没有这么茂盛。
“好了，前段时间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今天我废话少说。”班主任拍了拍讲台，眼神严肃地来回扫视，“看来大家都很听话，没穿什么奇装异服。”
“隔壁班有个男生哗众取宠穿了套酒红色的西装过来，就只能自己留在教室，缺席他人生中仅有一次的成人礼了。”
往常听到这样的八卦，班上同学都会兴奋地起哄，再不济也会交头接耳和身边的人说几句小话。
不知道是不是穿着变得正式，人也跟着变得沉稳成熟，班主任讲话期间，教室里一直静悄悄的。
直到墙上的时钟划到九点，班主任率先向外走去，带起桌椅晃动的声音，以及周围压抑的惊讶的新奇的感叹。
大家仿佛重新认识彼此一般，陶千夏顺着人流走出教室，站在走廊，努力地从眼前黑白分明的人群里分辨出她的朋友们。
可是偏偏有人故意遮住她的视野，挡住来往纷乱的人群，让她的瞳孔中只倒映出他的身影。
“站在这里做什么？”陈池俯身和她平视。
陶千夏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成人礼规定女生穿白裙，男生穿黑西装，陈池自然也不例外。
就像女生可以自由选择饰品一样，男生同样可以选择领带的款式颜色。
大部分男生都中规中矩选了重蓝色、黑色，体育委员别出心裁戴了亮橙色印有篮球的领带，被男生们大加赞赏。
至于陈池，他的领带竟然是粉色的，印花也是花朵图样。
这条领带和他身上剪裁合身的西装完全格格不入，轮廓流畅的西裤更是明显勾勒出他比例姣好的长腿。
“在等人。”陶千夏看向他身后，这么久了郭歆宜她们应该出来了啊。
“咳咳。”右侧传来熟悉的咳嗽声，陶千夏立刻转头去看，正对上四对坏笑着的双眼。
“我们就在这里啊，不用等。”郭歆宜捂着嘴，小声打趣她。
“就这样啊，不要动。”王韶华端着相机朝前走了两步，挤开郭歆宜。
咔嚓一声，将两人定格下来，照片背景是熙熙攘攘赶着下楼的同学，阳光正好的早晨，左侧女生面露羞涩，右侧男生眼神温柔。
虽然叫做成人礼，但是流程和以往的活动没什么两样。
可能学校里的仪式都逃不开校长讲话，学生罚站，优秀学生代表讲话，学生宣誓的模式吧。
不过好在仪式结束后的时间可以用来自由活动，下午才会恢复正常上课。
“那么就请大家肆意享受成年后的时光。”站在礼台上的宋许双微笑结束发言，款款走入幕布后。
悠扬的钢琴曲响起，前排的老师和领导已悉数退场，将盛大的空间和轻松愉悦的时间留给学生。
“陶千夏女士，请不要发呆了，笑一笑好吗？”王韶华背过身，手中捧着的漆黑相机对准了陶千夏。
“好的。”陶千夏严肃点头，嘴角扬起笑意，“在录像吗？”
“是的，快说点什么。”王韶华说。
“虽然成人礼刚刚结束，但是希望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还能像小孩一样快乐。”陶千夏说，“不用烦心，不用考虑太多，一直一直在一起。”
“说的这么感人做什么。”郭歆宜不知从哪冒出来扑到她身上，“我们肯定会是一辈子好朋友啊。”
“嗯，我还等着抱你们大腿呢。”孟玉轩入镜，“再过几年发贴就叫被四个学霸朋友宠溺的日常。”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宋许双提着裙摆走到她们身后，“在说什么？”
“在说，”其他四人对视一眼，默契开口：“我们要一起玩到一百岁！”
操场，食堂，教室，甚至老师办公室，处处都留下过她们的身影，同时也被照片永久定格。
中途碰上的林如墨相当称职且不厌其烦地帮她们拍了全程，作为交换要为他和宋许双拍张双人合照。
宋许双莞尔一笑，姿态大方地站在他身旁，过大的裙摆不小心扫过他的小腿，林如墨俯身，认真细致地为她整理。
“谢谢。”宋许双说。
“我的荣幸。”林如墨看她，眼神中满是温柔笑意。
陶千夏旁观看到全程，压在心底的不安和沉闷在这一刻开始缓缓消散。
“我......”陶千夏伸手抓住郭歆宜的胳膊，“我要去一个地方。”
“啊？”郭歆宜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去哪啊？”
“去找陈池。”陶千夏语气激动，“我有话要和他说。”
看到她难掩兴奋的神情，郭歆宜立刻明白过来她要说什么，脑海中瞬间划过许多念头，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知道。”陶千夏向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身开始小跑，“帮我和华姐她们说一下。”
青翠的落叶从耳旁飘过，和陈池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心中闪过，陶千夏抿唇，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项链。
废弃体育馆，第一次来的时候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这次心跳的仍旧很快。
可心情却截然不同。
熟练地绕过布满灰尘的座椅，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咔哒咔哒的回响，耳朵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大。
陶千夏止住脚步，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出声提醒，还是转身躲避。
陈池背对着她，把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扬起下巴，抬手似乎是在拽领带，他的动作极快带着些许不耐烦。
眨眼间，那条粉色的领带也被褪去。
最后是衬衫......
“陈...陈池。”陶千夏捂住眼睛。
“嗯。”陈池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细细簌簌的衣物抖动声。
他还在脱衣服。
意识到这一点，陶千夏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确认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讲话的时机，她缓缓转身打算离开。
“走什么。”陈池的声音逐渐逼近，“不要走。”
手腕被人轻轻捧起，他的指尖渐渐滑入她的手心，酥麻痒意迅速蔓延开来。
“你在换衣服，我还是等一会再...”陶千夏语无伦次地说。
“我换完了。”陈池说。
陶千夏没有信他，留了几分戒心，虚虚张开并拢的手指，看到他确实穿着整齐后才放下手。
“嗯，好，那个......”陶千夏眼神乱飘，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
原本冲动雀跃的情绪被这猝不及防的状况打乱，压在舌头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我找你是想...”视线划过挂在椅背上的黑色西装。
陈池很少穿那样正式的衬衫，仪式结束后她和朋友们到处拍照，都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
就这样换下来好可惜。
“我想和你拍张合照。”陶千夏说，“你重新穿上西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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