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落冰的日子过得简单而自足。她真心实意地感激每一天能安稳修炼的时光,即便是最普通的灵谷馒头,她也能吃得眉眼弯弯,仿佛品尝着什么仙界珍馐。她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自己是撞了天大的运,才能拥有如今的一切——尽管在旁人看来,她这份“幸运”是如此名不副实,甚至带着讽刺。
宗门内,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从未停歇,但她早已“听麻了”。新入门的弟子或许还会用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打量她,窃窃私语几句“她就是那个…”,但资历老些的弟子早已对她失去了“教育”的兴趣,只觉得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得无可救药,只是那份对她能独占仙尊弟子名分与资源的嫉妒,却始终如阴沉的底色,挥之不去。
这种嫉妒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在宗门组队历练之时。无人愿意与她一队。大家都觉得她修为低下(筑基中期在天才云集的内门确实不够看),与她组队非但无益,反而可能拖累任务评分,更别提看着她那张“占了天大便宜”的脸就心里堵得慌。
幻落冰对此毫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静。她早已习惯独自一人,独自接取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独自前往宗门附近的秘境或险地探查、采集、清剿低阶魔物。虽然效率不高,但也安全稳妥,更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宗主对此情况心知肚明,也并未强求。某种程度上,他甚至默许了这种“孤立”——让幻落冰独自历练,或许能稍微平息一些其他弟子心中的不平衡,也算是一种无奈的平衡之术。
然而,命运的戏剧性就在于,它总在不经意间,将看似最不可能的棋子,推向风暴的最中心。
一次看似寻常的宗门历练。
一队由内门精英弟子组成的队伍,接取了一个探查某处远古遗迹外围的任务。队伍中皆是年轻气盛、天赋出众之辈,其中正有当年与幻落冰同期、那位天灵根的林师兄和变异风灵根的白师姐。他们意气风发,自觉此行定能轻松完成,或许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而幻落冰,则独自一人,接取了一个在遗迹更外围区域采集某种稀有灵草的任务。
两队人马出发时,甚至在山门处有过短暂的交集。精英队伍的弟子们看到孤身一人的幻落冰,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优越,随即不再关注,驾驭法器,化作流光疾驰而去。
幻落冰则慢悠悠地祭起自己的代步法器——云雀翅,形似一对收缩自如的灵雀羽翼,绑缚于背部,催动后可展开薄膜状的灵雀羽翼,带人低空飞行(高度约十丈内,速度约日行八百里,。
她朝着更偏僻、灵气更稀薄的外围区域飞去。
一切本该如此平行而过。
然而,就在那精英队伍深入遗迹,按照地图指引踏入一处看似平静的山谷时——
异变陡生!
大地剧烈震颤,山谷四周瞬间升起滔天魔气,无数狰狞的魔纹自地面浮现,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囚笼!一股令人窒息的、远超他们想象的可怖威压从天而降!
“不好!是陷阱!”
“好浓的魔气!这不是普通魔物!”
“快发求救信号!”
为首的林羽霄师兄脸色剧变,试图捏碎宗门玉符,却发现周围空间已被彻底封锁!
轰隆!
山谷中央的地面猛然裂开,一道裹挟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气息的漆黑魔影,缓缓自地底升起,猩红的双目扫过下方惊骇欲绝的仙门弟子,发出桀桀怪笑:?
“多少年了……本尊终于重见天日!正好用你们这些鲜嫩的仙胎,打打牙祭,补补元气!”
这是一尊……自上古封印中侥幸逃脱的魔头!其实力,绝非这些初出茅庐的筑基、金丹弟子所能抗衡!
绝望,瞬间笼罩了整支精英队伍。?
而与此同时,正在外围小心翼翼采集灵草的幻落冰,也感受到了那来自遗迹深处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以及冲天而起的魔气!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握着灵草的手指猛地收紧。
那不是她能应付的场面!甚至不是她能窥探的领域!那魔气之强,远超她过往遭遇的任何魔物,仅仅是远远感知,就让她仙元滞涩,神魂战栗!
逃!
这是最直接、最本能的念头。立刻捏碎求救玉符,然后头也不回地全速逃回宗门!她修为低微,就算逃了,也无人会苛责她什么。
但是……
她听到了那隐约传来的、同门惊恐的呼喊与绝望的惨叫。那声音穿透魔气的阻隔,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刺入她的耳中。
她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魔气,如同死亡的阴影,笼罩了那片山谷。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符,指尖冰凉。
她知道,里面是那些平日里瞧不起她、孤立她的精英弟子。是林师兄,是白师姐……是那些与她同期、却早已将她远远抛在身后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进去,大概率也是送死。她的修为,在那魔头面前,恐怕连蝼蚁都不如。
理智在疯狂地尖叫,让她立刻逃离。
可她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一种更深层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那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更不是想到了师尊会如何看她。
而是一种极其简单的、近乎朴素的念头—
里面,是她的同门。
逃,也一定不能逃走,这是最重要的。
他们正在死去。
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人徒劳的逃走。
她或许力量微薄,改变不了什么。但让她什么都不做,转身逃回安全的宗门,等待或许来不及的救援……她做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恐惧未褪,身体甚至还在微微发抖,但一种奇异的、近乎认命般的……平静,却逐渐取代了慌乱。
无人知道,她心里划过一丝隐秘的想法,赌一把,她若成功救下这些天才弟子,宗门里的尴尬困境可以大改。
她将采集到一半的灵草胡乱塞进储物袋,看了一眼魔气冲天的遗迹深处,又看了一眼宗门方向。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愚蠢至极的决定——
她没有捏碎玉符,也没有逃跑。
而是猛地收敛了所有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最不起眼的石子,朝着那绝险之地,逆着令人窒息的魔气,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她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她不知道能做什么,或许什么也做不了。
但她选择了回去。
意外来得就是如此巧合。
被所有人轻视、孤立、认为只会拖后腿的她。
却成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中。
唯一一个身在局外,却又主动踏入死局的……变数。
幻落冰潜行至魔气边缘,那滔天的凶戾之气几乎要碾碎她微薄的仙元。她看到同门们在那魔影的肆虐下苦苦支撑,护身法宝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接连破碎,绝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知道自己冲上去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就在那魔头狞笑着挥出致命一击,即将吞噬离她最近、已然重伤倒地的白师姐时——
幻落冰脑中一片空白,恐惧与理智尽数抛却,只剩下一个最原始的动作:她将体内所有微不足道的仙元,毫无保留地注入到了她一直握在手中、却因紧张而几乎遗忘的一件物事之中——那是她作为“仙尊弟子”,每月领到的份例资源中,唯一一件真正算得上“好东西”的保命法器: 一面巴掌大小、看似不起眼的玄龟甲盾。
这面小盾,乃是宗门炼器堂按照内门精英弟子标准配发的防御法器,品质远超她自身修为所能驾驭的极限。正因她是“仙尊弟子”,才能领 到如此规格的物资。这是仙门法度规矩下的幸运,是她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动用、也无力完全催动的底牌。
此刻,在这生死关头,她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将那面小盾奋力掷出!
“嗡——!”
玄龟甲盾迎风而涨,散发出古朴厚重的青黑色光芒,瞬间化作一面巨大的、铭刻着玄奥符文的龟甲虚影,堪堪挡在了白师姐与那魔爪之间!
“嗯?”那魔头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意外这蝼蚁竟能祭出如此品阶的防御法器。
“轰——!!!”
魔爪狠狠拍在龟甲虚影之上!
青黑色光芒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瞬间遍布!仅仅支撑了两三息的时间,便“咔嚓”一声,彻底崩碎成漫天光点!
那面实物的小盾也随之灵光尽失,裂成数块,掉落尘埃。
但就是这宝贵的两三息!
为下方绝望的精英弟子们争取到了唯一的、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
“快!发信号!”林师兄嘶声大吼,趁机猛地捏碎了怀中一枚早已准备好的、最高级别的宗门紧急求援玉符!
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无视了魔气的封锁,撕裂苍穹,将遇险的坐标与危急情况瞬间传递回万里之外的紫灵仙门!
“找死!”魔头被彻底激怒,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一击之后仙元耗尽、脸色惨白如纸的幻落冰!一道比之前更加恐怖的魔气,如同黑色怒涛,朝着她碾压而来!
幻落冰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噗——!”
魔气毫无花哨地轰在她身上。
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碎裂,经脉寸断,意识迅速被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吞噬……
她想,玩脱了。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仿佛看到天际一道无比熟悉的、携带着滔天怒意与凛冽仙威的流光,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撕裂魔气,轰然降临!
是宗主……赶到了……
这个念头闪过,她便彻底陷入了无边黑暗。
她做到了。
用仙尊弟子身份带来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运”(法器),拼上了自己的一切,为同门争来了报信求援的几息时间。
而她自己,则在那魔头盛怒的一击下,
仙基尽毁,经脉尽断,神魂黯淡,
彻底陷入了濒死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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