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生死一刻,幻落冰也明白了,她若死了,是对霜却仙尊的能力的嘲讽,她的生死,从醒来那一刻,就已经由不得她了。
幻落冰怔怔地站在原地,周身还残留着方才强行逆转仙元、意图自毁时带来的剧烈刺痛与虚空感,然而,这一切都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绝望所覆盖。
那渡劫老魔连同其倚仗的上古绝阵,在她眼前如同沙堡般无声湮灭,未能激起一丝涟漪。
而她试图自我了断的决绝行为,也被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轻易抚平、镇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件物品上不该存在的尘埃。
师尊那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神魂深处:
“本尊的东西,生死,由不得他人。更由不得……她自己。”
东西……
由不得她自己……
这一刻,幻落冰彻底明白了。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平静与豁达,在这绝对的力量与意志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与徒劳。
她的生,并非恩赐。
她的死,亦非自由。
她的存在,从六百年前那个荒诞的拜师开始,到四百年前那场惨烈的陨落,再到被强行逆转生死拉回人间……这一切,从来都不由她掌控。
她复活,是因为师尊需要一个“逻辑闭环”,需要一个“了结因果”的形式,甚至可能……只是出于一丝“观察”的兴趣。
她不能死,是因为她的死亡(尤其是自我了断)会构成对师尊那“无所不能”之名的某种微小“瑕疵”,是对他权威的隐性挑战。
她的生命,早已成为霜却仙尊那庞大冰冷逻辑体系中的一个符号,一个变量,一件……所有物。
其存在的全部意义,只在于是否符合他那不可测度的“需要”。
她若活着能让他“了结因果”或满足“观察”,她便活着。
她若死了会让他觉得“被打扰”或“被冒犯”,她便不能死。
至于她自身的意愿、痛苦、乃至对师门安宁的考量……皆无足轻重。
“呵……”幻落冰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充满了无边的荒凉与认命般的平静。
她终于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熄灭了最后一丝试图掌控自身命运的微弱火苗。
她彻底接受了自己的位置——一件被放置在霜凝殿偏殿的、特殊的“物品”。
她会继续修炼,因为这是她身为“弟子”该做的“本分”,或许也能让这件“物品”更有“观察价值”,少惹麻烦。
她会保持安静,降低存在感,不给自己、也不给师门带来任何额外的“噪音”。
她会不再去思考生死、意义、自由这些于她而言已是奢侈的问题。
她活着,只因为师尊“允许”她活着。
若有一日师尊觉得她再无价值,或成了麻烦,那么她的消亡,也只会在他一念之间。
这样……也好。
省去了所有无谓的挣扎与痛苦。
她缓缓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霜凝殿的方向,眼中所有复杂的情绪——迷茫、恐惧、不甘、悲凉——尽数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寻常的风波,然后默默地、一步一步地,向着紫灵仙门的方向走去。
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紫灵仙门内,劫后余生的众人看着她安然归来,却无一人敢上前道贺或安慰。
所有人都从师尊那最后的话语中,听懂了她那无法言说的、令人窒息的处境。
她活着。
但她的“生”,早已被抽空了所有属于“人”的温度与意义。
她只是一件……被允许存在的物品。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位端坐于云端的霜却仙尊,在随手抹去麻烦、并重申了所有权之后,便再次阖上双眼,沉浸于无上大道之中。
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清理噪音并维护所有物完整性的小插曲。
幻落冰的明悟与绝望,于他,不及指尖流沙。
*
但是哪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她很快就抛之脑后了,因为她清楚,做不到,干扰不了,无能为力的事情就不要为难自己啦。
好好活好每一天就好,直到,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死,那看起是个不可能的愿望。
但是她很快破防了,她的师尊不知为何竟然想要开始教导她……
是因为她太弱了会给他带来麻烦吗……
这段日子,幻落冰将那份沉重的、关于自身命运的冰冷认知,深深地埋入了心底最深处,并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将其封存。她告诉自己:做不到,改变不了,无能为力的事情,就不要去纠结,徒增烦恼。她努力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日复一日的修炼与琐事中,试图在有限的范围内,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无波(或者说死水微澜)地持续下去,直到师尊对她失去那点微末的“观察”兴趣,或是下一次无法预料的劫难降临。
然而,就在她逐渐习惯这种“物品”般的生存状态时,一件完全出乎她意料、彻底打破她内心平衡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她正在霜凝殿偏殿前的云坪上,依照最基础的宗门剑诀,一丝不苟地演练着。动作依旧生涩,仙元运转依旧滞缓,但她练得极为认真,心无旁骛。
突然,一道冰冷无波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手腕下沉三分,气贯指尖,而非肘部。”
幻落冰浑身猛地一僵,手中的木剑差点脱手飞出去!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只见霜却仙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玄衣墨发,身姿挺拔,正淡漠地看着她刚才练剑的动作。
师……师尊?
在跟她说话?
在……指点她练剑?!
幻落冰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或者是在做梦?
自从她“复活”以来,师尊从未主动与她说过话,更别提指点修行!她一直以为,师尊对她的态度就是彻底的“无视”与“放置”。
“愣着做什么?”霜却仙尊见她呆立不动,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幻落冰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慌忙依言调整姿势,努力让手腕下沉,试图将微薄的仙元凝聚于指尖。然而她紧张之下,气息更加紊乱,动作反而比之前更显笨拙。
霜却仙尊静静地看着,并未出言斥责,只是又淡漠地指出了几处发力与仙元运转的谬误,言语简洁精准,直指要害,每一句都蕴含着对剑道本质的深刻理解。
幻落冰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努力按照他的指点去调整。她发现,尽管师尊的语气冰冷得像是在陈述客观事实,但那些指点却极其有效,让她困扰许久的几个关窍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一套基础剑诀演练完毕,幻落冰已是满头细汗,气息微喘,心中却充满了巨大的、不真实的困惑与……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受宠若惊?
然而,还未等她平复心境,霜却仙尊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如遭雷击——
“明日此时,继续。”
说完,他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幻落冰独自站在原地,握着木剑,久久无法回神。
明日……继续?
师尊的意思是……明天还会来指点她?!
为什么?!
巨大的问号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猛地想起之前那次挟持事件,那个老魔以整个仙门威胁师尊……难道……是因为她太弱了,总是轻易被人挟持,从而给师尊带来了麻烦和“聒噪”,所以师尊终于“忍无可忍”,打算亲自出手“提升”一下这件“物品”的“耐用性”和“抗干扰能力”?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这个猜测,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那丝微弱的暖意,让她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寒意。
原来……不是关心,不是认可,依旧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她依旧是一件物品,只是主人忽然觉得这件物品太容易损坏,以至于需要亲自费心“加固”一下,以免下次再被“噪音”打扰。
巨大的失落与难堪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宁愿师尊一直无视她,也好过这种……出于绝对理性与自我便利的、不含丝毫温情的“塑造”。
这比彻底的冷漠,更让她感到……无助与悲哀。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木剑,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机械地练习着师尊方才指点的动作。
无论原因为何,师尊的命令,她无法违抗。
只是,那剑招之中,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重的……茫然与苦涩。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教导”,对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她只知道,她那刚刚勉强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彻底地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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