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用魔器杀了她,毁了肉身,让她神魂永困极寒地狱,而是一报还一报。
看着洛星彦如今残缺模样,白及却并没有一丝痛快,反而回忆起两人最初在九宫的岁月。
仅仅两月,却似相识已久,说不完的体己话,论不完的世间道法真理。
洛星彦想杀了她,是真的。对她亦师亦友,也是真的。
白及额间发烫,早已在她神魂灵台处生根开花的宗门印信,好似雨露浇灌般,欢欣鼓舞。回到千珏宗,好似魂归故里,许是因为花钿之故,她竟对洛星彦毫无憎恨,只剩寥寥无几的故人之情。
“你屠城入魔,弑师杀友,仙门百年之乱,因你而起!十世光影被你蒙骗,才与你结契!它扭转时间,带你我回到三百年前,便是要借本宫之手,诛杀你这恶女!你不如鼠蚁般躲藏,还敢堂而皇之参加仙门大考!白及,你前来送死,却指责本宫道貌岸然?!”
面对洛星彦一连串的质问,白及不慌不忙:“少宫主何必以己度人,少宫主背负天道使命,自有少宫主的路要走。白及虽为凡人,但我也有我的路。”
洛星彦看着白及的眼睛,一股无明业火腾起,十指晃动间,身后八位傀儡已摆出攻击姿态:“若非你混淆视听,假装天命,蒙骗本宫!你我何必到如今地步?我知你恨我!怨我!可本宫又何尝不恨你?”
看着洛星彦居高临下的态度,完颜苏莲召回狐尾绫又想揍她,被白及拦住,白及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让她别管。
完颜苏莲手背身后,抿着嘴不说话。
白及摇头:“恨?对少宫主,白及无恨。”
洛星彦不信,她窥探天机,白及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她都看在眼里,但不过是高坐看台,如戏般看在眼里:“若无恨,何来心魔三千?”
“只是三千心魔罢了。”白及依旧风轻云淡:“这一路走到如今,皆是师长,若非少宫主倾囊相授,也没有白及的今日,所以对少宫主,我没有恨。”
没有恨?若白及对她无恨,为何让她毁容残废?!
若白及对她无恨,那她为何舍命下山!
她日夜泣血,濒临崩溃,二人仇怨纠葛,到白及嘴里,只剩无恨二字?
你我纠缠,害我至此,却对我无恨?!
洛星彦死死盯着白及,血丝如蜘蛛网般爬满眼白:“那白宗主回千珏宗,是作甚?是回来找欺辱你的讨公道么?!”
白及扫视一圈:“确实有些小账,还未清算。”
“那去黄泉地府讨你要的公道吧!”话音未落,八位傀儡便朝她攻去,招招致命。
白及拔剑起身,如游鱼般辗转腾挪,身姿轻盈,只避不攻:“公道?就命运而言,谈何公道?”
完颜苏莲召回狐尾绫,本欲相帮,可白及在八人围攻下,却如闲庭信步般轻松,她明明可以杀了这八个傀儡,却只是格挡闪避,不正面迎敌。
身法招式确实出自千珏宗,只避不伤无辜的大考弟子,比起一言不合操纵活人的九宫之人,被质问辱骂的白及,更像是被诬陷的正道弟子。
“就命运而言?”洛星彦嘲讽:“什么命运?是你生如蝼蚁的贱命?还是你一路踏着他人尸骨登天的狗屎运?!”
“少宫主算尽天机,应该知道,我这一生,运道不佳。至于命,凡人之命为何轻贱?”白及一边闪避,一边结阵,几十招内,她以阵缚灵,将三人困在阵中,困住的三人无法被罗盘牵引,只余其他五人,继续招招取命。
“无尽深渊里,师尊曾论道于我,‘她言:一草一木一蜉蝣,朝生暮死,微弱浮沉。一天一地一乾坤,桑海桑田,天道秩序。世界万物,皆无区别’,鸿蒙之初,本就无高低贵贱。只是少宫主心里,分了高低贵贱,才如此划分。”
洛星彦手中结印速度越快,白及溜得也更快,虽说她灵力不高,但这躲闪的本事却是一流。
世界万物,皆无区别,鸿蒙之初,本就无高低贵贱?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心怀不满。
仙门世家千百年的积累,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资源,俯视众生。这些修士,为求长生修道,不知吃了多少苦楚,断七情六欲,以求得道飞升,如今一个小小筑基,竟口出狂言,拿草木蝼蚁与天地乾坤作比。
若是低贱之人都如她这般,看不清自己,岂不礼崩乐坏,伦理纲常全乱?!
修仙大拿们不满的情绪,让整个千珏道场气压变低,地面甚至开始结冰。
似乎只要白及再说错一句话,管她是不是未来的千珏宗主,自有人将她大卸八块,毕竟就算她有宗主印信的花钿,也不过是个小小筑基。
洛星彦察觉了众人的情绪,看着白及如泥鳅般难抓,她断了八人的丝线控制,这八人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洛星彦控制了,极怒之下,哪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两个大涨灵力,冲洛星彦砍去,却只见悬在天上的罗盘变大了好几倍,变作无数金色箭镞对着白及的方向。
大长老眼看不对:“各位大考弟子,快用防御阵法!”边说边拂尘一摆,动用防御法器,护住周围的大考弟子。
“洛星彦,老夫念你是九宫少宫主,天道守序人。对你一再容忍,可你如今竟用九宫术法,这九宫箭镞会毁人灵力筋脉,若中之,灵力溃散!这些大考弟子修行不易,这般作为有伤人和。”
洛星彦手一转,罗盘上的金色箭镞全部对准白及:“大长老好糊涂,本宫舍命下山,是为天下除害,又怎会对这些修道弟子下手?你们躲远些,待我制服白及,再与你们明辨是非。”
大长老往后看着看台上的修仙大拿们,各个作壁上观,似乎打定主意这是千珏宗之事,与他们无关,又往天上看了一眼。
可他还没说话,其他大考弟子早就躲得远远的了,甚至有不少人想要离开,可四位峰主早就设了结界封住了整个区域,在里面的人都无法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那金色箭镞已经锁定白及,千百支箭镞朝白及射去,白及将那把破灵剑无限变大成巨大的剑盾,却在须臾间,剑盾破碎,白及躲闪不及,中了几箭,箭镞入体后瞬间炸开,血很快浸透了衣衫。
因魂契相连,完颜苏莲承担了大半伤害,她猛然跪倒在地,吐了一大口血,抬眼看着白及,白及回头扫了她一眼,随即面对锁定的漫天箭雨,她鱼跃而起,就着身上的血迹,往地上一抹,开始结阵:“狐尾绫,来!”
本来在完颜苏莲手上的狐尾绫,瞬间化为蛇骨游行,沿着白及在地上抹的血迹,盘旋成圈,将白及护在里面。
众人早已退避到边缘,开启防御法阵,看着完颜苏莲的本命法器:狐尾绫竟听从白及的召唤,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这……这法器早已生出狐灵,怎会护着白及?”
“这有何稀奇,完颜这废……”有修士本欲出口成脏,奈何估计看台上的桃下之人,改了口气:“桃下少主,不是公开说了白及是她未婚妻么,你们真是少见多怪。”
说起未婚妻,众人又转头看着一边的司灼,她不知何时盘腿坐在看台后面,身后长老为她护法,而她好似陷入某种幻境,浑身大汗,灵力溃散。
“少岛主怎么了?莫不是桃下少主和白及眉来眼去,又令他心魔顿生?”
“不知道,或许装的呢,不想惹祸上身罢了,这些名门弟子,惯会演戏。如今这白及被九宫之人惩戒,说她是仙门大乱的祸端,你没瞧见,此次山门百家,这蜀中白氏都无人前来么?”
“你们觉得这九宫少宫主,说的是真的么?这白及长得如此纯善,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啊,况且她一个凡人……”
“凡人?这无想山多少邪修不是凡人之身,你的意思是,九宫之人,为了陷害一个凡人,舍命下山?”
“哎,别说了,这二十年一度的仙门大考,我宗门耗尽天材地宝支持我,如今眼看要去心魔秘境了,却出了这档子糟心事,要诛杀邪魔,等大考结束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管他仙门之乱,天地毁灭,等我考完再说啊!”
*
金色箭雨铺天盖地射进狐尾绫的每一根骨缝里,白及右手道指按在灵台,左手五指收伏于掌心,嘴里念念有词,瞬间整个狐尾绫被一股雷电包裹,箭镞遇雷折断。
可雷电之力还未起,狐尾绫便缩着一小截火红狐尾,然后被见莲夫人握在掌心。
白及看了眼见莲夫人,左手五雷指松开,狐尾绫上的雷电也散了。
眼看白及仍右手画符,完颜苏莲心脏一空,这种感觉……白及她断了魂契?
是暂时?还是……
“白及!”完颜苏莲捂住胸口,那金色箭雨实在古怪,她只是分担了大半伤害,却已经灵力散尽,倒地不起。
见莲夫人使了颜色,桃下侍从便瞬移将完颜苏莲移到看台。
“母亲,我要帮她。”
见莲夫人:“你只能帮倒忙。”
完颜苏莲想反驳,可洛星彦所用术法和之前对付自己的完全是两个量级,原本的箭镞已经变成金色剑雨,千百把直指白及。
白及掏出一瓶丹药,直接往嘴里倒,嚼豆子般硬生生咽了下去,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叠符纸,以灵力为墨,手一挥,几十张符纸成了一面防御墙。
洛星彦不屑一笑,单手一挥:“去”
若是重生前,大乘期巅峰的白及,洛星彦的剑雨根本不值一提,可她如今才入筑基,即使邪魔歪道的手段再多,面对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撑不了多久。
剑雨刺穿符纸,随后变成一面火墙后,散落成灰烬。
本以为白及还能撑会,可她就这么被实体的剑雨刺穿,手脚胸口被钉在原地。
她仰着头,跪在地上,一件单薄修整的素衫被染成血衣,一支兰花木簪盘起长发,发丝紊乱,处,露出的一截细长的脖颈,还有一双始终毫无波动的双眸。
宛如掉入泥潭的神女像。
洛星彦手段还没用完,她就这么输了?
洛星彦伸长了脖子,捏紧了扶手,她嗓子变紧了:“白及……你……可认罪……”
白及却只是仰起头,看着漫天云彩,神色淡然:“师叔,看了这么久的戏,该现身了。”
洛星彦心头一震,她看着白及,有些不可置信,往上一看,只见一人空中背对众人,临世而立,摆足仙人作派。
“宗主。”
“是无尘仙人!”
众人起身行礼:“福生无量长生。”
只见云端上的仙人,仍旧不言不语。
白及莞尔一笑:“师叔心心念念的宗主印信,就在我额间。如今我四肢被缚,万箭穿心,灵力溃散,师叔何不取来?”
谢谢评论送温暖,我可能会连更两三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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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千珏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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