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繁素找了借口日日前往藏书馆,前几日或许还会有其他低阶妃子效仿,但长此以往,萧承烨的出现仿若大梦一场,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掀不起一丝涟漪。
赵繁素曾不止一次把视线落在了林影身上,看不出她因为帝王的“记得”有任何不同,她把自己埋守书架间,好像在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而被她注视着的林影此刻正被**青堵在藏书阁二层的书格前。暮春的暖风裹挟着窗外的泥土味,穿过十二扇雕花槛窗,将少女鬓边的碎发吹得凌乱。**青攥着她杏色宫装的袖口,衣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小影,那日你说到总裁母亲遭人劫持......"
"嘘——"林影忽然竖起食指,耳垂上悬着的银丁香微微晃动。楼板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沾了晨露的绣鞋踩在陈年楠木上。她拉着**青闪进更里层的夹道,压低了声音。
"后来呢?"**青压低声音,两张少女的脸好像在密谋着什么重大事件。
林影慢慢的抽出自己被紧握的衣袖,低声细语道:"那姑娘察觉到歹人的意图,危急关头扑上去替总裁母亲挡了一刀,血染红了她的牛仔外套……总裁母亲感念女主的恩情,同意了他们在一起。"
"牛仔什么?"**青蹙起描得精致的远山眉,对这个第一次听到的词感到十分陌生。
"就是……就是一种不太贵重的料子。"林影看着这层层叠叠的书架,思绪却不自觉回到了大学的时光,那时她总带着一杯喝的靠在图书馆的书架间,背着期末要考的各种复习资料,哪会料到如今要在这古代的书架间,把玛丽苏剧情说成《聊斋志异》。
“所以家族阻碍就如此化解了?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就这样?”**青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挡一刀就可以解决阶级问题。
“就这样。”林影的语气淡定的像在重复今日的天气。
“可是他们之前不是很反对的么?”**青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那个女孩儿在男主妈妈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打动了男子的家里人。所以男主家里人就同意了。”
“可是她……她作为男主那个公……公司的下人,不是应该的嘛?”**青的手都开始跟着比划起来,非常不能理解这个过程。
林影放下手中的书,认真看着**青,“在那个故事当中,女孩儿并不是男子的奴婢,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坐一辆车,一起去街上买东西,而且,你没发现那个女孩不允许那个男子有其他人么?”
“当真是故事,如此美好。””**青喃喃道,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向往,那是对一个她无法想象、更无法企及的世界的憧憬。
林影其实很想告诉她,那不是故事,是在一个世界上真实发生的事情,没有人需要给谁行三叩九拜之礼,人与人之间的打招呼不是行礼,是打招呼,是点头,可是,她不能。她甚至只能以故事的形式把这些理所当然的事当成是美好的故事讲出来。
“林影,你的故事真有意思,比我以前在宫外听到的说书先生说的有意思多了。我还想在听一个。”
“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就和刚才那个一样的,你称之为的那种叫什么……什么。”
“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对对对,就是这个。”
“好……”林影从初中开始看霸总小说,看了好多,大学开始看**,她脑子的霸总剧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不可能按照原文一字一句的复述,但讲一个大概开始可以的,尤其是她自己入门的那几本,印象简直不要太深刻。
她们没听过自然会感到新奇,压抑的环境中更容易催生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林影最初只讲给这几个人听,可是,不知从何处走漏了风声,来听她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很多都是她已经讲过的。她颇有些头疼,她并不想在宫中太过引人注意,可现在,她必须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已经引起了自己上司的不满。
暮鼓声遥遥传来时,李典籍正坐在西配殿的黄花梨官帽椅上。案头《女诫》旁搁着冷透的茶杯,茶汤里浮着片蜷曲的叶,像极了昨日跪在这里的小宫女发颤的指尖。
"奴婢参见李典籍。"清凌凌的嗓音惊碎了满室沉香。李典籍抬起头,看着跪在青砖上的身影。少女低垂的脖颈弯成玉簪花的弧度,可那振翅欲飞的肩胛骨里,分明藏着不肯驯服的棱角。
“来藏书阁几年了?”
“四年了。”
“听说你们藏书阁最近好不热闹,有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宫女,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那些故事。那些故事里的女子,能与男子同桌而食?同驾而行?"笔锋在宣纸上洇开墨痕,恰如她骤然收紧的指节。
林影盯着砖缝里,细看着里面的纹路:“奴婢也是闲暇之时给藏书阁的几位同僚讲过,并不清楚为何会传到其他人耳中,更不知他们为何会来。”
"啪!"青玉镇纸拍在案上,惊得窗棂外偷听的麻雀扑棱棱飞走。李典籍起身时,腰间的墨绿色配饰发出泠泠清响,“闲暇?看来,是藏书阁的差事太清闲了,才让你有机会传播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李典籍走下阶梯,看着堂下不卑不亢的宫女,眼神凌厉的犹如一道闪电直射向林影。
“大逆不道?”林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敢问典籍,奴婢所讲不过是些荒诞不经的故事,其中哪一句,触犯了哪一条宫规律法,称得上‘大逆不道’?”
李典籍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直接回答林影的问题,反而姜起了其他事情,"三日前储翠宫有个丫头,听了你的故事,竟敢往陛下的龙袍里塞情笺。"她从袖中抖出张薛涛笺,粉色的桃花笺飘落在林影膝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影的瞳孔猛地收缩,恍惚间想起那些小说里炮灰的悲惨结局。
"你以为自己在编织美梦?"李典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住她的下巴,"你分明是在这些贱婢心里种蛊!当她们发现现实没有你所谓的总裁只有太监,你猜会怎样?"她突然轻笑,眼角细纹里凝着三十年宫闱淬炼的寒冰,"上月有个疯了的宫女,把井口的青苔当成了上好的云锦床榻.一头栽了下去。"
暮色漫过槛窗,将林影的影子拉得细长。她望着案头将熄的烛火,忽然想起**青今晨偷偷塞给她的松子糖,原来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连甜味都浸着砒霜。
“奴婢知错。”林影的额头抵在青石板上,感受地面丝丝缕缕的寒气侵入她的身体。
"禁闭一月,《女诫》十遍,"李典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终审判决,“若再让本官听到一句不该有的妄言,后果,你清楚。”
林影踉跄着扶住门框时,夕阳正将琉璃瓦染成血色。她抬手遮住刺目的光,却看见指缝间漏下的,不是夕阳,而是后宫倾轧里的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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