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用了!然后呢?”常佑将刀收回鞘中,毕竟自己也不能对着云生慈砍,至于耳朵和尾巴,她还没找到收回的方法。
云生慈将视线从她脑袋上的耳朵上移开,常佑的嗓门又大了点,大概也是副作用。
“找一下这庙里有什么线索吧。你有了自保的能力,若是遭遇意外,我也放心了。”
“好。”常佑嗅了嗅,嗯,自己的鼻子好像也更好使了点。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臭味。她走到供台前,找到臭味的来源,是一个被砸碎的、佛陀的头。里面有颗腐烂的供果。被惊动的虫子快速地钻出,常佑吓得手一抖,那头掉在地上,“喀拉”,碎的响亮。
倏地从外面吹进一阵风,云生慈看向常佑:“怎么了?有伤到手么?”
“有虫子,吓我一跳。”
“...是中空的。”云生慈说,“庙中塑像,为了省下钱,内里会是空的。”他将视线移到那座崭新的神像上。一众佛陀都断了头,只有它完好无损。
“它会不会也是空的?”常佑说,“那我们要怎么看啊,把它打碎吗?”
云生慈犹豫一下,咬破先前指尖的伤口,凭空画了个符咒,血符颤颤巍巍地飞到那神像脸上,那张脸染上了红,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里面确实有东西。常佑,退后两步。”云生慈上前,刚刚那是探查的符,现在他要借这些血,把这来历不明的神像给炸了。灵力汇集在掌心,
常佑直接跑到了庙门口,远远看着云生慈。他一掌印在神像上,它的躯壳立刻出现蛛网状的裂纹。不过一瞬,那些碎片“哗”地碎成了齑粉。
一封信掉落在供台上。
云生慈回头:“要看么?”
“看啊,怎么不看,这都放在面前了,肯定是给我们看的。”
“给你。”云生慈一边说,一边将信递给她,“试试用灵力看。”
"啊?我?"常佑歪歪头,“你不怕我控制不好力道,一下把它捏碎了?”
“不怕。”云生慈淡淡道,“一封信罢了。这不是阵眼。拿来给你练手。”
“那你还挺信任我的。”常佑闭上眼睛,将灵力注入其中。
云生慈没有接话。这信经过他手,他知道其上没有异常。常佑对自己毫不设防,什么东西递过去也敢接。自己已经提示过她,红线的存在,和自己失去控制的可能。男人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这会不会也是她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所做的努力?
多疑。心底的那个声音在嗤笑:你谁也不敢信,才会觉得所有人都在算计。
闭嘴。云生慈默念清心咒,在春又绿没有解释她的身份和目的之前,自己不会相信常佑。
若她真与这些事情无关,自己会给她一个好结局。算是对利用她的补偿。
常佑拍拍他的肩膀:“我读完了,要念给你听吗?”
她打断了云生慈的思绪。男人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眼睛,说:“念吧。”
常佑开口:“这是云生写给云老爷的信,不过有些长,你听我讲...”
赌场。形形色色的人来往的地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被拖出去,有人被请进来。
云生今天心情颇好,这一众公子哥里,他赢的钱最多,又是最年轻的,那些人见他赢了,心里带着点不平衡。半是嫉妒,半是试探地起哄:“云少爷赢了这么多,不拿出来点,庆祝庆祝?”
“是啊,今天你手气那么好,不拿出来给兄弟们一点?这些钱,多少也有我一份呢。”
他笑:“去去,你们这些人,当我看不透似的。这么点钱就让你们红眼了?想要我的钱,拿你们兜里的来和我赌一场,有本事的,这些全给你拿去。”
狐朋狗友们发出嘘声,一人带头:“玩不起呀,云少,这谁不知道您爱玩,会玩,懂玩?”
“别捧我臭脚了,嘴上说得动听,真到了桌上,骂我的话是一个字不少。”
众人大笑。赌桌上边有什么真情?各位心底门清着,只要能捞到足够的钱,那点什么兄弟情谊,全都当屁放了。
这时,一个陌生的人敲响了他们的包厢门。
云生看着小厮将人领进来,这人穿着奇异,他有些好奇,先他们一步开口问道:“你是哪个?来上酒的?”
洛溪将外袍脱下,挂在一旁的椅背上,他的手臂上遍布伤疤,看起来非常可怖。
“我是洛溪,落月教的教主。”他气质温润,“久闻云家公子大名,今天正好遇上了,拜托认识的人将我带来。想和您交个朋友,赌上一把。”
云生笑了,落月教?就是那个靠着坑蒙拐骗,在皇帝跟前上眼药的教派?他上下打量着洛溪,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一看,也就那样。他挥挥手,让侍女给自己斟酒:“哦,那你打算玩多大的?”
“云少爷赌得起多少,我玩多少。”洛溪眨眨眼睛,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没人给他倒酒,他自己给自己先倒了一杯茶。
“你这口气真大,你玩过么?就敢这么对我说话。”云生拍拍掌,“换一幅新的牌上来,让这位开开眼。我今天要玩一千的局。”
云生扭头对着洛溪说:“你若钱没带够,我借你呀。”
洛溪答:“云少不用担心我。”便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虽然玩,但也不玩这么大的。若是输个精光,这几个月就没法出来花天酒地了。旋即他们又开始期待,不管是谁赢谁输,都是一个可以拿出来说的乐子。
云生皱眉,他今天哪怕是把在场的人都赢光,倾尽所有能掏出来的钱,恐怕也抵不过那两个金灿灿的玩意。他眼珠一转,还是决定放手一搏:都是出来赌的,自己天天玩,还比不过一个跪在庙里烧香的不成?
“看你不像个会玩的,我不欺负你,来玩比大小。最简单的,你会吧?就看牌是大是小,三局两胜,我也不和你多说什么,你既然带了钱来,就该做好准备。”
云生说完,“啪”地一下将自己的钱袋丢到桌上。
洛溪咳嗽两声:“洛某是来交朋友的,自然已做好准备。云少,请吧。”
一旁的小厮上来,将牌洗好,一张张发下去。云生翻开牌一看,心头一跳,呵,这么好的牌,今天这钱,他赢定了。他故作淡定,重新将牌盖好,面上的功夫还是做足了,赌桌上最忌讳的,就是言行于色。
洛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无甚变化,学着云生的样子,盖了回去。
这是会玩,还是不会玩?云生心底有点犯嘀咕,应该是新手吧?哪有教徒还往赌场里钻的。他试探性地丢出一张小牌,洛溪毫不犹豫地跟了。
小厮将牌翻开,这一局是洛溪胜。
云生装作不满,啧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洛溪:“算你运气好,下一把,我可不让着了。”
洛溪对上云生的目光,怀着歉意,向他笑笑。
小厮继续发牌。
云生看看牌,这一次要打多大的?小的不能再出了,较大的牌就两张,
洛溪上一把丢的牌也没多大。云生决定将最大的牌藏着,留给最后一局,他毫不犹豫地将另外一张牌推出。
这一局是云生胜。他对这结果毫不意外,哼了一声,眼睛盯着那两根金条,仿佛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洛溪还是笑,他似乎根本无所谓手上的牌,和那些钱。
小厮继续发牌。两方各一胜,就差最后一局了。众人屏气凝神。
云生毫不犹豫地将最大的牌打出。他志在必得,再也不藏了,笑容挂在脸上,挑衅似的和洛溪对视。而洛溪的笑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哪怕肌肉僵硬了,也摘不下来。
平局。
云生看着小厮翻开的牌,不甘心得直接站了起来,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同个数字,一副牌里有两张,不甘心也没用,对方的牌就是和自己一样,他运气就是这么好,也拿到了这么大的牌。
云少爷爆了句脏,洛溪开口:“坐下吧,云少,这盘还没完呢。”
他抚摸着手里的牌,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宠物。
云生坐下,他撇撇嘴,到嘴里的金条忽地飞了,谁能冷静啊?
小厮继续发牌。少爷的好运气消失了,他只拿到了小的。无可奈何,矮个里头拔将军,心如死灰地将牌打出。钱,我的钱啊,一袋子的钱...
平局。
云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洛溪,两次平局,这是运气?
“你在出千?洛教主?”
“运气罢了。云少爷再试试。”他笑,“赌桌上的事情最难测。”
平局。
平局。
平局。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世上鬼神之事,只听闻,没见过真出现,这连续的平局,像是在玩弄众人的心脏。而那只恶魔的手,就端坐在云生的对面。云生现在已经忽略金钱了,他头皮发麻,不停地揉搓着牌面,时不时抬头,紧张地望望出牌的洛溪。
洗牌的是他们的人。
脱掉外袍的洛溪,露出了两只手臂,手也未有往桌下去过。他就算要换牌,怎么可能逃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平局。
“我不玩了!钱给你算了,这什么牌啊。”云生站了起来,“来玩我的。”
洛溪:“赌局还未完,少爷却要走了?”
两个穿着长袍的教徒推了门,走进来,他们什么也没拿,单单是站在门两侧。如同两樽门神一般。云生正欲越过他们,往外走,开什么玩笑?自己家离着不过两步路,谁还能拦得住他了。
然而不出三步,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强迫着自己往下跪。“扑通”一声,云生双膝落地,洛溪走上前来,扶着他的肩膀,往下蹲,和他对视。
云生面如金纸——今天自己是遇见活阎王了。
“我不过是来交个朋友,云少爷何故行此大礼?”
“我玩不过你,我不玩了。钱给你。放我走。否则,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唔,”洛溪伸出手,捏着云生的脸颊,“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知道吗?”
“什么?”
“月主让我来找你。我很嫉妒啊。”
“你在说什么?什么月主...”
云生话没说完,洛溪就掏出了一把刀子,抵在云生的嘴边。
“陪我赌完这一局。”教主抬头,“其他的人可以走了。”
狐朋狗友皆作鸟兽散。只余下一个腿打颤的洗牌小厮还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教徒将云生架起,又把他摆回了座位上。
平局,平局,平局,平局,平局...
像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操控着自己手中的牌,云生已经麻木了,他抽到什么就将什么打出去,但是那命运还在玩弄自己,洛溪出的牌与自己完全相同。他想:自己之前打过的大牌,总会被对面抽到的,到时候就结束了。
结束吧,快点结束。云生能感觉到汗珠从自己的脖颈滑落,腿不自觉地发抖,连带着呼吸也放缓了。他在害怕。赌博本应该是让自己快乐的事,如今却变成了折磨。他看着洛溪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深不可遂。
洛溪没有抬头,他问:“你觉得,赌博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云生犹豫一下,回答:“运气。”
洛溪:“那你认为,我是靠运气才打到现在吗?”
云生:“当然。”
洛溪笑了:“是吗。我觉得你才是。”
"什么意思?"
“我向月主请示,问他今月想要什么祭品。”洛溪将手里的刀转着玩,“他给我一个八字,一个死人的八字。”
云生不解:“你在说什么?”
“你本来应该死的。但是你现在还活着。”洛溪好奇地问:“你是靠着什么运气,才活到现在的?”
“神神叨叨的,你疯了吧。”
“不管你是靠什么运气...”洛溪将手里的牌打出,“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好吗?”
云生:“好,好,好。”和疯子还能讲什么道理?
“只要你放我走。”他看看那两个高大的教徒,“我爹娘还在等我回去呢。”
云生胜。
他看也没看自己的钱袋和金条,站起来就往外走,还是小厮拿上了那些玩意,紧紧跟在少爷身后。
今天的月亮被天狗吃掉了,靠着月光看清回家的路都做不到。云生晃晃悠悠地回家,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被抽掉了一半,他让人开了门,又像个被人拎着的布袋一般,飘进了大堂。
蒋化珏见到他,立刻迎上去,给了他一巴掌:“又去哪里鬼混,一身的臭味!”
云生的心凉却半截。
.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常佑歪歪头,“这好像就是和老爷诉苦的嘛。字写得也好差。”
云生慈说:“落月教教主主动上门和他‘做朋友’,这事本身就很奇怪。还有,为什么说他是本该死的人?”
常佑:“感觉更像是在装神弄鬼,看把云生吓得。而且赌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人的模样进来,鬼的模样出去。不过,后来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会不会云少爷的死就和洛溪有关?”
云生慈:“说不定其中就有阵眼的信息。”他伸手,示意常佑将信交给自己。
“我来保管。”
常佑将信交给他,然而就在云生慈的指尖触及那封信时,他的右手臂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巨物碾过了自己的手臂,迫得他只能松手。那信轻轻擦过云生慈的掌心,就这样落在地上,化作一滩血。
“啊..信没了。”常佑说。
那血又化作红线,飞快地向四方角落去。接触到线,四个偶人“轰轰”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云生慈。它们落下血泪,伸手,不断地抠挖着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
“难道是机关?”云生慈左手拔剑,警惕起来。
常佑更加激进,她直接拔刀,往东南方的偶人砍去。那偶人被砍得七零八落,哀叫一声,化为齑粉。
一把钥匙落在地上。
“啊,一把钥匙,我们还要找个锁头去开?”常佑挠头,“太烦人了。”
云生慈照着她的样子,将剩下三个偶人除掉。
男人若有所思:“要去找么?还是留在此地,先休息一夜。”
常佑:“不急,你刚刚怎么了?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云生慈干脆将袖子撕下来,向她展示自己的手臂,那根藏在他血管中的红线,已经开始分裂成多根,像是树枝一样,盘踞在他的皮肤上。
“你看。”
“哇,你是不是被那个云生传染了。”常佑看着不太害怕,还伸手戳了戳,“能把它们逼出来吗?”
“做不到。”
“那太遗憾了。”常佑叹了口气,小狗刀跟着“wer”了一声。
她说:“我们去看看这钥匙能用在哪吧。”
“...你刚刚是想,我将红线逼出,需要另外花些力气,就能把正事再延后些?”
“对哇,找东西太麻烦了。况且红线不长在我身上...呃,我不是那意思。我还是挺在乎少爷你的。”
云生慈沉默了。常佑的敷衍震耳欲聋,他实在很难不在意。他现在相信,常佑压根没把春又绿那天的话听进去,当然,也没把自己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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