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慈”,那个刚出生的他,坐在自己的对面,他的面容更加年轻,他还没有上过山,他不是云家的少爷。
云生慈觉得很荒谬。自己竟然和自己碰面了。
“云生慈”开口:“你忘了一些事情。”
“什么?”
“当初洛溪赶我下山,没有断掉我的腿。”他娴熟地操控着红线,用它穿透自己的小腿,露出里面的白骨。
“那是我自己做的。”
“...为什么这么做?”云生慈感到一阵恶心。
“因为你不承认我,我当然要报复你。”少年淡淡道:“你不承认在自己之外,还有一个诞生在阵法中的我,你选择忘掉我,所以你只能从别人那里,得到自己的过去。”
他又操控着红线,把自己的伤口修补。那皮肉又飞速地长好了。
“如果不是这次你要死了,你不会让我出来。你真可笑,因为想要得到身份、地位,活在别人的眼里,就选择放弃我。我才是你。你就是我。”
“云生慈”继续说:“我们就是怪物。”
“是怪物又如何?”云生慈合上眼,不想去看那张脸。
“是怪物,就做不了什么少爷了。”对面的少年抱着手臂说,“你怕被发现吧?在山上那么多年,你一直都把我藏起来啊。你就是个胆小鬼,就连杀人,都要把我喊出来,帮你做这些事。”
“但是在那个侍女面前,你又很勇敢,进了幻阵,我以为你会把我放出来呢。你还敢在她的面前,承认红线的存在。你之前不是一直装作‘看不见’吗?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想看见我。”
“看得见,看不见,都不能改变什么。”
“真的吗?”
“云生慈”手指一划,红线构成幻境,常佑正安稳地躺在他们身旁。
“你如果一直选择视而不见的话,我只要找到机会,就出去把她杀了。反正我已经通过梦境,找到过她一次,你不知道我和她说了什么吧?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你已经死过一次,如果不是我修复身体,你早该魂归天外了。这身体的控制权,我也算夺回来一半。你再想做些什么,也得看我三分脸色。我也拿到了你的记忆,这个人,对你来说,算是一个意外吧?”
云生慈睁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面对自己,他一直选择逃避,到了常佑身上,却又不能坐视不理起来了。
“云生慈”很无语。
他比这个装作长大了的自己更懂自己。
他害怕被推开,所以先选择想好那些坏的可能性,他明明被吸引,又拒绝相信自己的感受,转而拥抱什么莫名其妙的理性,硬生生把“我”摘了出去。
“云生慈”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面前的自己接受了“我”,他们就会像是刚出阵一般,融为一体。没有什么你我之分,自己也不必被闷在这个地方,像个工具一样,被他呼来喝去。但是自己现在可不能对着面前这家伙说实话,他什么都不信,连自己都不信。
比起云生慈,他想,那个常佑还可爱点。说一就想到一,不会有什么二三四五六的。
和自己玩攻心计的,这世上恐怕也就云生慈一人了。
“云生慈”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决定要怎么做?是直面我,还是继续当做我不存在?到了这个地步,你总不能再骗自己说,我和你不是一体,自己没法操控红线了吧?你明明也承认,是自己杀的人。”
“我承认你存在。我也承认自己杀人。”云生慈冷着脸,“然后呢?我能改变什么,我能改变自己的出生,能改变我杀过人的事实,能改变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我一件也改变不了。云生是因为我才死的,蒋化珏因为我的出生更加痛苦,云念毅根本不把我当做儿子看待,而后呢?我生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联系,我是多余的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
“厉害。”少年为他鼓掌,“你终于说了真心话。”
云生慈看着对面的人用红线在手上搭了个花绳,然后将它朝着自己。
“要不要来玩?”
“...什么意思?你在挑衅我?”
“没有啊。”他的语气很无辜。
“云生慈”歪着头:“来玩啊。我现在就需要你,来陪我玩吧。”
“你有什么毛病?”
“你觉得玩不重要吗?我觉得还挺重要的。既然你不和我玩,我就去和常佑玩了。”少年嘿嘿一笑,“祝你好运吧。”
云生慈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原地消失了。自己被困在这黑暗的地方,往哪里走,都是没有尽头的黑。
男人茫然地坐下,像刚刚那个“云生慈”一般。他抬头,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云生慈”拿到了自己的记忆,可是自己依然对那个“云生慈”一无所知。
常佑是被人推醒的。
她睡眼惺忪,眯着眼睛,正要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却听见云生慈的声音:“要不要来陪我玩?”
常佑被他吓清醒了。
她迅速坐起身来,看着云生慈,和他手上的红绳。如果她没看错,就是那些诡异的红线,捆在一起组成的。常佑吞了吞口水,手去摸身旁的刀,万般警觉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衣服又恢复了原样,看着崭新如初。
云生慈虽然人活了,但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什么东西都能拿来玩吗?不对,那他之前展示过的,手臂上的红线,是不是被他自己抽出来了?
然后用在这里,说要和我翻花绳?
救命。
常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害怕。
“姐姐,来陪我玩。”云生慈将花绳往她跟前送,“只要翻过来就可以了。”
“你是谁?”常佑讲话有点磕巴,“云生慈被夺舍了?”
“我也是他。我们见过啊。我刚出来的时候,你就站在他旁边。”
“你也是他?过去的那个...还没下山的。”
“嗯嗯。”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死掉了吗?”常佑觉得自己的心很累,总是不断有新的疑问出现,而自己的上一个疑问往往还没得到解答。
“没有。他去休息了。因为我要出来,和你玩。”
“为什么要玩这个?”
常佑有点不解,但搞清楚这家伙能够沟通,也没有刚才那个云生慈那样举止诡异后,她接受良好。顺着云生慈的意思,把花绳翻了过来,接到自己手中。
“翻花绳很好啊,不用想那么多,只要两个人就可以玩,而且你翻过来,我又能再翻过去,可以一直玩下去。不像是别的游戏,玩到头了,就结束了。大家各奔东西。而且,常佑你也不像是别的人,会觉得游戏很幼稚,不愿意陪我玩。”
云生慈的神情很温柔,他看了看常佑翻的花样,两手一勾,又带回自己手中。
“你是月主吗?”常佑抓住机会,开口问道。
“姐姐觉得,月主是什么?”
云生慈一边说,一边示意常佑将花绳接过去。
“呃,很坏的东西。如果不是它,那云生,还有很多很多人,就不会死了。”
“嗯。姐姐说得对。那云生慈,也就不会出生了。”他笑着附和。
“不对吧?”常佑组织语言,“当时洛溪不是说,云生本来该死,但没有死,所以云生慈才会在月主的介入下,从阵法里出来。”
“那月主让云生慈降生于世,姐姐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呃..不好也不坏吧。”常佑把花绳翻了过来,这个花样有点复杂,估计他得研究一会了。
自己好歹也算是行家。
“为什么是不好也不坏呢?”
“洛溪看起来不太想让云生活,说不定即使他有命出阵,教主也会把云生杀了。”
“嗯。”
“教主杀云生,和月主杀云生,两个结果都一样。都是云生死。不同的是,云生慈会活。但我觉得有些古怪,为什么洛溪那么嫉妒云生,却放过云生慈?”
“姐姐是在问我,还是问他?”
“...他不知道你的事情?”
“不知道。”
“那我就是在问你。”
“因为姐姐手里的东西。”
红线一根根断裂,坠落到地面上,而后又快速重组,变回红绳,常佑手上复杂的花样,完好地在云生慈的手中复刻。
“我可以杀了洛溪,但我没有这么做。”
洞外的雨逐渐小了。
“因为月主和我说,留着他还有用。”
“你..还能够和月主沟通?”
“我开玩笑的。”
“这好像不是什么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常佑冷下脸,抓起一旁的刀,“让另外一个云生慈出来,我要听他怎么说。”
“我已经说过了,姐姐,他睡着了。”
常佑不和他废话,提刀要上,这人连死而复生都能做到,恐怕真和那月主有什么关联。是个危险人物。而且和她有过回忆的,并不是面前这个云生慈,她有什么不好下手的?
云生慈一动不动,红线顺着衣服下摆涌出,牢牢将她的刀缠住。这些东西的力量,更胜幻阵中的云生数倍。此刻的常佑,还没有休息好,灵力也未回复,是敌不过自己的。
一声雷在二人耳边炸响,云生慈半张脸被光打亮,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怒气冲冲的常佑:“我们继续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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