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晚上,李金都隐约听到陈路房间里传来年轻女孩细微的说话声,他当时还乐了一下,心想陈路这块木头总算开窍了,居然偷偷谈了女朋友,只是藏得挺严实,连他这个室友都瞒着。
他倒不是介意,纯粹是好奇,琢磨着哪天非得把陈路揪出来“审问”一番不可。
这天,李金难得也在加班改稿,忙活了几个小时,准备出门倒杯水,路过陈路房间时,听到女声说:“别去,别看那里,阿一快回来!”
李金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小情侣半夜吵架?但这内容听起来可有点不对劲。
没等他理清头绪,里面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哭腔:“门外的人!快开门!救救阿一!!”
这声呼喊太过凄厉,李金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了,他一把推开了房门。陈路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陈路好好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熟了。除了他,房间里空无一人。
幻听?李金皱紧了眉,觉得自己是不是修图修得脑子都坏了。
可就在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那个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就在他耳边:
“快…来这边…看看他…”
李金屏住呼吸,借着窗外渗进来的微弱路灯光,一步步靠近。
随着他的走近,空气中逐渐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腥咸气息的湿气,仿佛置身于深夜无人的海岸,被冰凉而滞重的海风吹拂,与这干燥的都市卧室格格不入。
陈路枕边,红嘴白羽的精卫鸟身旁,空气像水波般微微荡漾起来。一个穿着素白裙衫的少女虚影在昏暗中艰难地凝聚。她的形态极不稳定,面容在光影中流动、模糊,根本无法看清。
但女孩焦急的情绪却如同实质的海浪,从光影中澎湃涌出充斥整个房间,那感觉如此强烈,带着一种不计后果的绝望,好似溺水者发出的最后一声呐喊,沉重得让李金感到几乎无法呼吸。
李金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已经凝固。床上对此一无所觉、陷入梦魇而眉头紧锁的陈路,也被那股无形的、绝望的焦急感紧紧包裹。
李金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痛感让他瞬间挣脱了那种情绪的桎梏。他几乎是扑到床前,用力摇晃陈路的肩膀:“陈路!你快醒醒!”
陈路猛地抽了口气,像是刚从水下浮出一样惊醒过来,眼神里还带着迷茫与惊悸。“……李金?”
就在陈路睁开眼的瞬间,那个由水汽和光影构成的少女虚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深深地看了李金一眼,身影便迅速消散。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湿润的海腥气,也随之缓缓褪去。
只剩下陈路,和惊魂未定、手还按在他肩上的李金,在昏暗的房间里对视着。
“你做噩梦了。”李金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发干,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听见你在喊什么,就进来看看。”
“……谢谢。”陈路声音沙哑,也没有多说什么,多日的睡眠不足导致的疲惫压倒了一切疑问。
李金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明天还得上班。”随后转身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卧室,李金背靠着门板,才放任自己完全放松下来。他抬手闻了闻指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属于深海的咸腥气。
那个少女消散前深深的一眼,反复在李金眼前播放。那不是幻觉。那眼神里的焦急、悲伤,甚至还有一丝……托付?
李金尝试用科学的方法解释给自己听——集体幻觉?精神压力导致的幻视?但房间里那股真实不虚的海腥味,和陈路醒来后异状同时消失的巧合,推翻了所有的假设。
这一夜,李金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清晨,李金破天荒地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了厨房,连每日必备的穿搭仪式都省略了,只套了件简单的T恤。
陈路看起来也没睡好,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正默默地给精卫的食盒里添水添粮。精卫安静地站在他肩头,偶尔用喙梳理一下他的头发,看起来和普通的宠物鸟别无二致。
李金盯着精卫,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想问昨晚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老样子。”陈路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做了个噩梦,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昨晚房间里惊心动魄的异象。
“看来你那褪黑素没什么用。”李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奶,“今天给你弄杯热牛奶,比吃药强。”
陈路有些意外地看了李金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有点过分安静和……体贴?
陈路的手机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他低头查看消息,是妹妹发来的。李金只隐约听到"见面""紧张"几个词,就见陈路皱着眉开始回复,显然是在叮嘱网恋注意事项,对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昨夜正身处在怎样的超自然漩涡中。
"路哥。"李金擦干手,状似随意地走到陈路身边,"你昨天查的那个论坛,后来有动静吗?"
陈路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略显诧异:"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就...觉得那图案挺特别的。"李金含糊其辞,"要真是什么歪魔邪道的东西,咱们也得小心点不是?"
“李金。”陈路突然打断他,抬起头,神色专注而清明
“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李金一愣,没想到陈路会这么直接。
“我房间,”陈路继续平静地说,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昨晚有异常,对吧?你进来过。我需要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李金被他问得一怔,平时能说会道的本事此刻像是生了锈一样张不开嘴。
他斟酌着词句,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昨晚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进去看了一眼。”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试图描述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一幕:“我看到一个影子,是女孩子,长头发,像是水汽凝成的,看不清楚脸。房间里还有…一股很重的海腥味。”
他省略了那影子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也省略了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绝望和焦急。这些感受太过主观,他怕说出来陈路会觉得他疯了。
陈路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怀疑,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异常冷静地开口:"所以,昨晚除了我的噩梦,房间里确实发生了别的事。"
陈路的语气不是在提问,而是陈述一个有待被验证的结论。
李金提供的碎片,被他嵌入了已有的信息拼图里。
陈路的目光投向窗台上安静梳理羽毛的精卫,眼神变得深远,精卫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他飞了过来,再一次落在陈路肩头,用脑袋蹭了蹭陈路的脖颈,然后扭过头,竟也一瞬不瞬地看向李金。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尽管两人心中盘桓着多种猜测——从精神压力、集体幻觉,到公寓楼是否存在未知的化学污染——但陈路的理性始终占据上风。
“任何异常的群体性感知,都应该首先排除生理和环境因素。”陈路看向李金,做出了优先决定,“我会和王经理请好假。你和我一起去趟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两人挂了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和心理科的专家号。
面对医生条理清晰地描述了自己的症状:持续、重复、内容高度一致的梦境,醒后的心悸、疲惫感,以及偶尔出现的嗅觉异常。他隐去了李金看到的“虚影”和论坛上那些光怪陆离的信息,只将这些作为客观的生理和心理感受来陈述。
一系列的检查,从脑电图到心理评估量表,结果都显示在正常范围内。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焦虑状态引发的睡眠障碍及躯体化症状”,并给两人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并建议放松心情,必要时进行定期心理疏导。
坐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长椅上,陈路看着手里那份“未见明显器质性病变”的报告单,心情反而更加沉重。科学的检测手段,将他最期待的“正常生理原因”这个选项排除了。
李金凑过来:“我就说吧,这不是医生能搞定的事。你那梦,还有我昨晚看到的…”
陈路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正因为医院排除了客观原因导致的可能性,那么,无论我们剩下的那个选项多么不可思议,它都可能是真相之一。”
而目前,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同一个人——对门那位神秘的桑姨。
“走,”陈路站起身,将报告单塞进口袋,语气决断,“我们去拜访一下邻居。她是我们现在能够接触到的唯一的‘信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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