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层层叠叠如同一片深绿的云海，菲尔温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瓶子，喷雾洒下，三人身上的气味消失，散发着和底下虫子身上相同的气味。
波莱罗率先顺着树干滑了下去，薇尔紧随其后，树干上缠绕着大片大片的藤蔓类型的植物组成了一张又一张的网，底下倒悬着的虫子把身体包裹进翅膀里，远远看着像是藤蔓树上结下的果子。
暗夜里散发着幽兰光芒的翅膀上似乎闪着红光，薇尔皱眉，拿出光脑录下了这一幕，在她收起光脑的下一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里极速靠近，三人无声对视立即散开各自寻了掩体躲着。
“快点！”
带着松散语气的男声满不在乎地道：“利哥，不用这么着急吧，底下的异变人都被虫潮逼得缩回了地下，这种地方除了我们还会有谁来？”
薇尔躲在灌木丛后，印入眼帘是一群穿着黑色实验服的人，为首的人略略侧头看向左后方说话的男人，男人耸了耸肩，却也不再多言。十五个人自发分散在各个藤蔓网下，大片大片的喷雾以他们为圆心弥漫在这一片地带，她闻得昏昏欲睡，等气味消散，穿着黑色实验服的人在藤蔓上粘上了照明工具，身上背着的黑色方形容器被放置在地上，细长的针管被接入虫子的身体，深绿色的血液通过针管被吸取到方形容器里。
半个小时过去，照明工具和针管被取下，黑夜之下，十五人有序地组成一个方队。
方队中间的男人道：“长官，轮到C区了。”
“去取十个晶片。”为首的男人看向靠着树干的男人。
“是，利哥。”带着松散语气的男声慢悠悠地走向右边的一片藤蔓下，软刀自他腰带被取出，男人面前的虫子被他利落地削去了双翼，陷入沉睡的虫子瞬间醒来，锋利的爪子穿透防护服在男人的手背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流出来的血液是鲜红并未被污染的。
男人看也没看，拎着虫子背面朝向自己，软刀折叠后瞬间刺进虫子的脊椎处，深绿色的晶体被挑出，喷发出的血液擦过男人脸侧溅到了方队末尾的队友身上。
身上被溅到深绿血液的男人一脚踹在了拿着软刀的男人身旁的虫子，“罗雷恩，你是不是找死？！”
罗雷恩走向男人朝他挑衅地笑，指着自己的胸口：“准头不怎么行啊，来，朝这里踹。”
男人被队友按着，戴着防护面具的脸上满是怒火。
“行了。”领头的男人皱眉，“雷恩你继续。你们换个方向站，注意避开血液。”
罗雷恩得意地笑了，身上染血的男人被队友按着。
“不过是地下拳场上供人下注的玩物而已，要不是长官救了你，指不定现在还活着没有！”
被男人讽刺的罗雷恩勾着唇，满不在乎地继续一个个取下了虫子身上的晶片。见他不反驳男人更起劲了，“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也就只配干这种低下的活了。”
十个晶片被擦干净血液装进了密封的容器里递给了领头的男人，“利哥。”
容器被妥善安置，软刀被掷出，破空声朝着嘲讽他的男人而去，覆面的防护面具被划开，“我是很感谢利哥救我出来，但你…或者说你们，如果没有我，每次来采集晶片都要死一个吧？”
虫子的脊椎处生长晶片，晶片被取出的瞬间散发出的一种气体介质，防护服无法隔离，气体会直接进入接触晶片的人的精神图景内，如果不能在一天内清除气体，就会死。
而在罗雷恩出现之前取出晶片的人都无一例外都死了。
但罗雷恩的天赋可以让他屏蔽这种气体，看似鸡肋，但用在合适的地方却凸显出了他的珍贵。
领头的男人收回软刀，扯过靠着树干的罗雷恩，把愈合喷雾被喷在他小臂上，伤口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一队，留下来喷洒昏睡解剂，其余人回舰艇。罗南，回去后自行取领罚。”
“…是，长官。”罗南带着些许愤恨的回应声从后方传来。
一队小队长带着组员留下，带着花香的喷雾以一队的人的人为中心点散开，约莫三分钟，穿着防护服的人全部撤离后，树上倒悬着的虫子的翅膀有了些许扇动动静，但没有彻底醒过来。
远处，舰艇迁跃的痕迹在天空上留下一道尾迹云，那是对方已经撤退的痕迹。
三人沿着最后撤退的人留下的痕迹离开了密林。
“这些虫子是人为饲养的？地下城里的异变人是备用虫子，是吗？”薇尔看着两片有所交集又隐约被隔开的密林。
翅膀上的红点标记和被划分开的藤蔓下挂着的一片又一片的虫子，加上对方说的那句“轮到C区了”，所以每次取晶片的都是不同区的虫子。
“晶片可以扩展哨兵的精神图景，血液暂时不清楚用途。”菲尔温从她的衣服里取出了那块帕子，雪色的帕子上染上了血渍。
“你知道？”薇尔皱眉。
“这是共识。”菲尔温剪开了她肩膀的衣服，伤口不大，却极深，创伤药和纱布一起覆盖在她身上。
“一切事物都有代价。帝国和联邦不可能无条件地养着他们。异变人自然死亡或者污染加重后，意识消散就会变成虫子，死后的躯体用来偿还生前获得的物资价值。”
“……”她转身直视菲尔温，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直接处死所有活着的异变人吗？那可是斩杀虫族的勇士。
不能斩杀，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治愈药剂呢？”百年来毫无进展。
“白塔对S级向导有多看重你知道吧？”见她一脸愤慨的模样，菲尔温坏心眼的用纱布收尾时在她背部留下了一个蝴蝶结。
“知道。”她点头。
“净化系向导无论是什么等级都比S级向导珍贵。一旦出现净化系这种天赋的向导，白塔会把那个人保护起来，或者说监视。”能延长寿命且毫无副作用的方法，谁不想要呢？
“又怎么放任实验室去研究？”无休止的放血，敞开精神图景任由那群疯子研究。
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薇尔想起刚见到菲尔温时他净化波莱罗腹部伤口时的景象，他二次分化成了净化系。
但让他作为实验对象，好像又在强人所难。
无声的寂静在空气中扩散，菲尔温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你对那个冷冰块理直气壮的模样，还以为你对谁都是那样呢。”堂堂驻军首领，对一个C级向导予取予求。
“我在星海游荡时无意间帮他传递过一个消息，那时候他职级还没这么高，早点还清这个人情他能早点安心。”至少这个请求是在对方的能力范围之内。
菲尔温笑笑，“放心吧，除了波莱罗，你是第二个知道我是净化系的，二次分化后联邦派来检测的机器已经被我避过去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会组建实验室用来研究治愈药剂。”
薇尔看着他，脸上是真切的感谢。菲尔温却往后蹿了一步，摸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表情嫌弃：“别用那种肉麻的表情看着我，我只是在完成老头的遗愿而已，又不是因为你。”
……
地下城，波莱罗正熟练的和李伯一起把物资分发下去，物资桌后排队的人看着堆满的物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的神情，波莱罗身后，菲尔温和薇尔靠在一旁闲聊。
“菲尔温，你能清除他们身上的污染吗？”她问。
“可以，但效率太低，而且他们身上感染的程度不同，所以研究解剂是最快的办法。”熟悉的金属拆卸声又响起，不同的是这次拆卸完后菲尔温装了子弹。
“你知道星际署为什么会衰败得那么快吗？”
净化系向导虽然珍贵，但也不是没有，星际公民的平均寿命才200岁，但到今年联邦统帅已经217岁了。
老头的精神图景污染的那一年，他四处求人甚至重金悬赏，但无济于事。
“因为净化系向导都被管控了。”
老头和星际署的那一群人，对高层来说是不可控因素，是异类。
短促尖锐的金属子弹自枪械管而出，地下城的照明矿石被击穿，迸发出更耀眼的光芒后迅速熄灭，最终散落在地上成了几块不起眼的小石子。
两袋速食食品被波莱罗一手一个砸到菲尔温和薇尔身上。
“闲聊就算了，还破坏本就为数不多的物资，李叔，你去休息，让那两个人来帮忙！”
薇尔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两人走向物资桌开始帮忙。桌后来领物资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青壮年却不见多少。
薇尔视线跟随着领着物资的人，青壮年坐在门槛上等着。
“他们为什么不来领物资？”
波莱罗见过太多，起先也好奇，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些青壮年懒，而是：“因为孩童时期污染最轻，年轻力壮时污染最重行动会受限，等到老年了污染会慢慢随着身体机能的退化而平息，直到死亡。”死亡后，身体机能会恢复到最强盛的时期。
波莱罗又道：“不过也有例外。”只是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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