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一小时，窗外忽然乌云压顶，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行道上的观景树也开始来回摆动，树叶扑簌簌的往下落，没等接触到地面就被风卷起来带到空中，打了几个圈，轻飘飘的掉在地上，豆大的雨水霎时间倾泻而下。
外面漆黑一片，科室里的灯全开着，涂夏来到窗边，眺望远方，她总觉得这种场景很像科幻电影里末日来临时的前兆。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风雨逐渐停歇，涂夏去到病房里找到实习生，悄声问她：“妹妹，治疗都弄完了吗？”
实习生点头，“都弄完了。”
“行。”涂夏看了眼时间，“估计一会儿还要下雨，你先洗手下班吧，还有回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车别骑太快。”
“没事，我正常下班就行，护士长问起来不好交代。”实习生性格温和，是个特别有责任心的姑娘。医院护理实习生一月一轮换，骨科是她待的第七个科室，在众多带教老师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涂夏，所以不愿意给涂夏添麻烦。
涂夏笑着说了声：“没事，护士长在办公室里正忙的焦头烂额呢，没工夫管这些。”
实习生：“那要是恰巧撞上了怎么办？”
涂夏：“你就说我让你走的。”
“护士长最讨厌迟到早退了，我这么说不是害你？”说实话她挺怕护士长的，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真工作起来，但也是严肃的一批。
涂夏皱眉，“你又没工资，管这些干嘛？”
实习生笑容勉强，“提前为以后的牛马生涯打下基础，到时候不至于心态崩溃。”
“……”涂夏说，“行了，别想那么多，洗手下班吧。”
“那……老师我就先走了。”实习生冲她摆摆手，“您下班路上也注意安全。”
涂夏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问：“今天这雨来得有点突然，带伞了吗？”
实习生摇头，轻声说：“没带，不过我看外面的雨快停了，我住的很近，骑车十分钟。”
涂夏：“我这儿有，你拿去用。”
“啊？没关系的，您留着自己用吧。”实习生满脸抗拒，“您下班也要用的。”
“我没事儿。”涂夏揽着实习生的肩膀，硬生生地把她从病房走廊拽到更衣室，从柜子里拿出雨伞塞到她手里，“你拿去用就行，我男朋友下班会来接我，所以用不到。”
实习生的表情像是被强喂了一把狗粮，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雨伞，摇头说：“真是虐狗。”
涂夏没忍住笑了，“虐什么狗啊？早下班还不开心？我实习的时候每天就盼着早溜，你先洗手换衣服吧，我去护士站等交班。”
“好的。”实习生点头，“谢谢老师。”
“不客气。”涂夏笑了笑，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涂夏连同几位同事整齐划一地跟在护士长身后，从第一间病房开始交班。
忙完已经过六点十分了，洗完手回到更衣室查看手机新消息，赵聿明说他已经到了，在北门停车场等着，并提醒了一句在下雨，注意保暖。
涂夏打字回道：【我没带伞，方便来住院部大厅接我一下吗？】
一行“消息正在输入中……”显示出来。
接着就看见赵聿明的回复：【非常方便。】
涂夏：【爱你亲亲！】
她把手机放回柜子里，开始快速换衣服，解扣子脱裤子，一气呵成，最后换鞋，穿棉服，拎着包和围巾，大步流星地走出更衣室。
同事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很是纳闷。
“涂夏这是晚上有约？”
“应该是吧，不过她平常下班也积极。”
“欸，涂夏男朋友你们见过没？貌似是之间咱们科室的患者，护士和病人在朝夕相处中碰撞出爱情火花，这是什么小说情节。”
“是之前咱们都去围观的那个帅哥吗？”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他！”
“……”
依旧是电梯晚高峰，涂夏等得焦急，就一边跟赵聿明发信息吐槽今天在工作上遇见的事，一边看电梯楼层显示屏。
只听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涂夏快步走进去，人挨着人，胳膊挨个胳膊，十分拥挤。
电梯最后停在一楼，涂夏顺着人流出去，她低着头，避免踩到别人，刚出电梯间就被赵聿明拽住胳膊，“走路要看人。”
涂夏惊讶两秒，回过神，笑嘻嘻地说：“你怎么在这里等，之前不都在门口吗？”
赵聿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解释道：“本来在门口，但一直不见你出来，就有点着急。”
“刚下班等电梯的人有点多。”
“看出来了。”
很没有营养的一句话。
一楼大厅空旷，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寒气也比科室里明显，走到门口的时候，风随着人们进出透进室内，又湿又冷。
“好冷啊！”涂夏弓着腰，肩膀内扣，试图把自己缩成一颗球，“快点回家快点回家。”
出了大厅，赵聿明把伞撑开，两人有点身高差，一把普通的雨伞压根遮盖不住全部。他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揽着涂夏的肩膀，把她紧紧地圈着怀里，伞面倾斜，护出她的身体。
他们穿过风雨，回到温暖的家。
赵聿明的衣服是深色的，看不出雨痕，他有意避着涂夏，所以等跨进家门以后，涂夏弯腰换鞋时脚下踉跄，猛地拽住赵聿明的胳膊，这才发现他左半边肩膀已经湿透了。
“你衣服都湿了。”涂夏浑身上下只有裤脚沾了雨水，其他地方全是干干净净的，她当时只顾着自己冷了，压根没注意到倾斜的伞面。
赵聿明察觉到她的担忧，立刻宽慰道：“没事的，衣服湿了换掉就好。”他把大衣脱下来，放在柜子上，伸手给涂夏解围巾，“还冷吗？”
涂夏摇头，“不冷了。”她伸手去解赵聿明的衬衫扣子，“快把湿衣服脱了。”
赵聿明抓住她的手，发出一声轻笑，“要耍流氓啊？”
“满脑子□□，看什么都黄！”涂夏抽回手，往他身上打了一巴掌，“你今天穿的还挺潮，黑色内搭加白衬衫，跟青春男大一样。”
赵聿明：“网上学的。”
涂夏：“老年人上网，爬的动吗？”
“你觉得呢？”赵聿明自己把上衣脱了，露里充满力量感的胸膛，“我体力很好的。”
“感冒了我不照顾啊。”涂夏觉得赵聿明现在越来越不正经了，张口闭口说她是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流氓，明明自己才是。
涂夏往他腰上摸了一把，手感不错。
她转身往客厅走，拉开拉链，脱下棉服，随手往沙发上一丢，回头说：“快去洗澡，我还等你做晚饭呢。”
“遵命。”
赵聿明弯腰捡起地上的湿衣服，抬脚往洗衣房走，调整好洗衣模式，拿上干净衣服去洗澡。
涂夏等听见从主卧卫生间传来水声后，悄声进了厨房，她从冰箱里找了块鲜生姜，切成片放到奶锅里煮开，本来想加点红糖来着，但又觉得赵聿明不爱吃甜的，只好作罢。
姜汤烧开后，咕咕的冒着水蒸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生姜的辛辣味。涂夏拧着煤气灶，将大火转为小火，煮了大约十分钟。
赵聿明洗完澡出来，看见涂夏背对着自己站在厨房灶台前，她换了身衣服，宽大的短袖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领口太大，她就向后扯，长发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露出白净的天鹅颈，背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涂夏的身体偏清瘦单薄，因为作息完全不规律的工作，导致她的气色一直很差，需要用化妆品遮盖眼底的乌青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如果她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简直与弱柳扶风的林黛玉如出一辙。
赵聿明走过去，没等靠近，涂夏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他还在滴水的头发，瞬间皱眉，“头发怎么不吹干？”
“有暖气，一会儿就干。”
“都还在滴水。”涂夏走到他身边，指着他肩膀上的水印说，“你看，衣服又湿了，快去拿毛巾擦头发，不要等我动手。”
赵聿明听罢，依旧站在原地，他开始耍无赖：“那你动手吧。”
涂夏惊讶地“嘿”了一声，也是看明白他闹的是哪一出了，心想这男人真幼稚。
“你去拿毛巾，我给你擦。”
“好。”
“还有吹风机。”
“好。”
涂夏看着赵聿明回了卫生间，自己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陶瓷碗，是上次两人逛古镇的时候买的。
她把刚煮好的姜汤盛出来晾凉。
赵聿明拿着吹风机和毛巾回来，看见厨房台面上放着两个碗，问：“姜汤？”
“嗯。”涂夏点头，“驱寒。”
“这些我来弄就好了，有没有烫到。”赵聿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检查她的手，他看见涂夏白净的手背上晕了一片红，“疼不疼？”
涂夏觉得他太小题大做，叹口气，说：“掀锅盖的时候不小心被水蒸气烫了一下，已经冲过凉水了，你就放心吧。”
赵聿明完全听不进去，“涂点药吧。”
“……”涂夏抿唇不语，用眼神抗议。
“听话，涂药好得快。”
“烫伤膏好难闻的，我不要。”
双方争执不下，赵聿明使出了老师必杀技。
——威胁她要通知父母。
涂夏萎了，认命地涂完药膏，她看着赵聿明欲言又止，真想骂他一句阴险小人。
“姜汤晾的差不多了。”赵聿明端起碗自己先尝了一口，“有点辣，要不要加糖？”
“要。”涂夏生无可恋地说，“你给我放点红糖。”
赵聿明说了声“好”，找出糖罐，在两人的碗里各放了一勺，涂夏觉得稀奇，“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赵聿明边搅拌姜汤，边解释：“人的口味会随着时间和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是生活太苦了，要加点糖变甜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是我心里对‘甜’的阈值拉高了。”
十二月啦~你的城市有下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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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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