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水镇的时光,是泡在梅雨季里发黄的旧宣纸……
青石板缝隙里沁出的水汽终年不散,蜿蜒成河网脉络,缠绕着白墙黑瓦的老屋。陈砚推开“听雨客栈”的雕花木窗时,一团濡湿的雾气裹着樟树叶**的甜腥,扑在他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上。远处石拱桥下,乌篷船桨划开水面的声音黏稠而缓慢,像极了这小镇的脉搏。
客栈天井里,母亲周小满正弓着腰擦拭那些永远潮湿的条凳。木盆里的水晃动着,倒映出她过早爬上眼尾的细纹和院内那棵老槐树虬结的枝干。“砚仔,后厢房的被单潮气重,得搬去晒楼。”她的声音带着水乡人特有的软糯,却像浸了水的棉线,沉甸甸的。
“晓得了,妈。”陈砚应着。目光掠过天井积着薄水的青苔砖,落在墙角一丛孱弱的芭蕉上。宽大的叶片边缘蜷曲焦黄,如同被这永无止境的潮气蚀空了筋骨一-像极了他困守此地的年岁。
苏望舒就是这时候踩着木屐“嗒嗒”声进来的。碎花连衣裙摆扫过门槛,带来一丝短暂干燥的风。“小满姨,新腌的雪里蕻给您拿来了!”她把粗陶罐子搁在柜台,眼睛却像黏在了陈砚身上,“阿砚,南街新开了间冰室,红豆炼乳冰….
“账还没盘完。”陈砚没抬头,指尖在泛黄账簿的算珠上滑动。珠子碰撞的脆响,是这寂寥午后的唯一节奏。他能感觉到苏望舒目光里的热度,像夏末午后残余的骄阳,烫得他耳根发紧。这姑娘是他褪色青春里最鲜亮的一笔,也是他无法承接的债。她的情意,是巷口那只总来蹭食的狸花猫,殷勤得让人无措,最终只能以沉默的米粒喂之,不敢触碰分毫。
客栈的午后是昏沉的。只有檐角承接天空的陶瓮,一滴,又一滴,将坠未坠的水珠,在时光里凿出微小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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