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虎还不习惯眼前这种情况，之前他在山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后来跟着秦老头来到了城市，天天也是一群糙汉子在一起吃饭。在他短短的人生里，从未和两位女孩单独相处过这么久。
竹签在红油锅里浮着，桑小虎又把毛肚涮老了，滚烫的蒸汽熏得睫毛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水雾。
“所以你今天跟我说删抖音作品...“赵君娴用筷子夹起片青菜，“就是因为有同学说你被...“
“停！“韩茜突然用筷子敲了敲鸳鸯锅隔板，“赵女士，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她朝对面努努嘴，桑小虎正盯着自己碗里叠成小山的香菜发呆，那是他机械式重复“嗯嗯“时，被两个姑娘顺手投喂的成果。
赵君娴抿嘴一笑：“桑小虎平时也这么安静吗？“
“他？“韩茜捞起辣锅里最后一颗牛肉丸，“之前他把火锅店辣椒油当饮料喝的时候，可是叫的很...“
“咳！“桑小虎被花椒呛得眼眶通红，手背胡乱抹了下嘴角，“那个...你们要不要换一份蘸料？“他略显狼狈地起身，运动鞋却不小心勾住塑料凳，整张桌子都跟着晃了晃。
少年同手同脚地冲向调料台。他对着香菜碎和花生沫研究了五分钟，最后端回来三碟一模一样的蒜泥油碟。
“好了，说说吧，是谁造谣你被包养的？”赵君娴敲了敲桌子问道。
桑小虎刚拆开的新竹筷“啪“地断成两截，辣油顺着指缝滴在了桌子上。
“什么是包养？“他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是有人要把你装麻袋里吗？“这孩子还不太能理解网络词汇，“告诉我是谁，我...“
韩茜是他朋友，既然有人要把他的朋友装到麻袋里，那他就先把对方塞麻袋里。这才是他桑小虎的道理。
“就是...“赵君娴用筷子夹起片雪花肥牛，打断了他的麻袋理论。“说小茜收贵重礼物换...“她顿了顿，敏锐的发现少年褐色皮肤下的青筋正在逐条突起。
“停！“韩茜的拳头敲在鸳鸯锅隔板上，震得芝麻酱溅到了桌子上，“你们一个狡诈的手机销售，一个深山活化石，就能不能用现代汉语交流吗？“她扯过纸巾胡乱擦着桌面上的芝麻酱，“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孙悦告诉我的，说我被你老人家包养了。可能是那个叫王思明的吧，他家离我拳馆比较近...“
“你、你们城里人...“少年脖颈的青筋暴起，“看事情都只用...用下半身思考吗？！“
整个火锅店安静了两秒。
韩茜的冰可乐喷在了调料碟里，赵君娴伸出去拍背的手愣在半空中。隔壁桌的大叔被辣油呛得直拍胸脯，老板娘拎着加汤壶笑着走过来：“小帅哥你这话跟谁学的？“
“电视里那个普法栏目...“桑小虎恨不得把脸埋进冰粉碗，露在外面的耳垂红得能滴血，“说造谣犯法...”
赵君娴翻着手机补充道：“按照法律法规，构成诽谤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喔。”
“停停停！“韩茜绝望地把脸埋进冰粉碗，“你们是打算一个去揍人，一个去写状子告人？“她抬头看见少年正用竹签串起五根筷子，灵巧地编成个微型捕兽夹。
韩茜的额头重重磕在桌沿。她终于明白白天散打馆储物柜里那些造型诡异的竹编是怎么回事了——这野人居然把半成品的陷阱和护具混在一起！
“好啦，小虎不要担心。有我在，是不会让小茜吃亏的。”赵君娴微笑着拉了拉桑小虎，本来正一脸彪悍的桑小虎脸又腾的一下就红了。
韩茜的手机适时响起提示音。她看着消息道：“秦教练说你再不回去，明天加练五十组摔法…“话音未落，桑小虎已经冲去结账，准备走人。
韩茜当然阻止了桑小虎买单的举动，毕竟秦馆长那么照顾自己，自己总不能怠慢了“少馆主”嘛。
看着黑皮少年逃出火锅店的背影，韩茜把额头抵在冰镇啤酒罐上：“君姐，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真的要我包养你吗？“赵君娴把玩着打火机，Zippo在她指间上下翻飞。“说说那个王思明什么来路。“
“没什么来路吧，不过他是有名的‘烂仔’，从高二开始就各种捕风捉影的编排一些事情。”韩茜回忆着。“听说他爸这几年投资成功了，现在人也变得猖狂起来了。”
赵君娴不知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路灯的光斑摇晃着，远处传来桑小虎和电动车AI助手对骂的声音。“您已偏航！正在重新规划路线...““日你仙人板板！前面明明是近道！“
韩茜的额头抵在冰镇可乐罐上发笑道：“深山活化石大战人工智能，赔率多少？“
“我赌他三分钟内拆了那东西。“赵君娴晃着手机叫来老板娘买单。“走啦，送你回去。”
“王思明...“赵君娴也打开了罐可乐，插入吸管小口喝着。“父亲是做“小”生意的，母亲无业。“
韩茜一脸震惊：“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啊？“
“谁让他上周来我店里分期买顶配iPhone。“赵君娴摊了摊手，做无辜状，“分了十二期，而且分期要填资料。“指尖轻点手机屏，“消费心理课讲过，越自卑的人越需要...“
“停！“韩茜举手打断道，“说重点！“
“那给你两个选项——“赵君娴顿了顿，“要么学那小子用拳头说话，要么...“从手机里翻出王思明的朋友圈截图，“找到他的把柄，威胁他，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切！“韩茜把可乐罐捏成一团，“你当演警匪片啊？“顿了顿，又道。“不过上周他就拿着一张照片来问我，问我上的那辆豪车...“
“AE86算不上什么豪车。“赵君娴打断道。“也就他这种买个iPhone手机还要分期的人，才会觉得是豪车。“
“请停止你凡尔赛发言！”少女抬手揪向闺蜜的耳朵，“不过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告老师呢。“
“实话实说而已嘛。“赵君娴拍开她的手，“你都说他从高二就开始胡说八道，到现在都狗改不了吃屎，那告老师肯定没有用喽。“
“是呀，听说他爸没少掏钱给他擦屁股，老师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情一定要重视，如果老师不管，必要的时候记得报警。”赵君娴收起笑脸，严肃的道。
“好吧…我知道了。”见赵君娴认真的模样，韩茜也收起了笑脸，每次赵君娴严肃的时候，她都有点怕怕的。
店外传来的砸击声打断了两人说话。两人转头看见桑小虎正用砖头猛砸电动车导航屏，AI助手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暴力...破解...已报警...“
“信不信我真把你装麻袋？“韩茜冲出去拽住少年衣领，“秦馆长说你再惹事就停训！“
桑小虎举起还沾着机油的砖头：“是它先说我噻！这铁盒子咋个骂人哦？！“
“停！“韩茜夺过那件作案工具，“明天跟我去派出所赔钱！“
“给老娘坐车去！“韩茜拽着他的卫衣帽子往公交站拖，“还有把你那些陷阱零件扔了！“
赵君娴慢悠悠跟在后面发信息：“刘警官，我这儿有个见义勇为好市民...“抬头看了眼又开始和公交扫码机较劲的桑小虎，“对了，再加个扫盲教育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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