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心防的裂隙：第一次非正式约会？
门在凌薇身后轻轻合上，将淅沥的雨声隔绝在外。公寓里异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以及两人之间清晰可闻的、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
凌薇僵硬地站在玄关，几乎不敢抬头看苏瑾。巨大的羞耻感和狼狈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她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这位她一度试图用“专业咨询”关系来保持距离的疗愈师面前。她周身的沉香信息素混乱而稀薄，失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无助的飘忽。
苏瑾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和地扫过凌薇苍白的脸、微红的眼眶，以及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怜悯或惊讶，只是用一种全然接纳的平静，无声地安抚着对方的无措。
她将滴着水的雨伞小心地放在门边的伞架上，然后脱下微湿的外套，动作自然得像是来做客的朋友，而非闯入他人崩溃现场的干预者。
“客厅在哪里？我们去坐一下，好吗？”苏瑾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她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试图做任何分析，只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最不具有威胁性的建议。
凌薇像是被牵引的木偶，机械地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苏瑾率先走过去，选择了一张看起来最舒适的单人沙发坐下，并没有刻意靠近凌薇，而是留给了她充足的空间和安全感。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公寓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整洁得近乎冷清，缺乏生活气息，像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套房，而非一个家。
凌薇迟疑地跟过来，在她斜对面的沙发边缘坐下，身体依旧紧绷着，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泛白。
“喝点温水会舒服一些。”苏瑾注意到茶几上的水壶和杯子，自然地建议道。
凌薇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执行的具体指令，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去厨房倒水。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让她找回了一点点的控制感。
苏瑾趁这个机会，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空间。过于整洁，缺乏个人物品，空气中除了残留的、带着恐慌情绪的沉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这完全符合一个只把住所当作睡觉和工作的驿站、而非心灵归属之地的人。
凌薇端着两杯水回来，将其中一杯放在苏瑾面前的茶几上，动作依旧有些僵硬。
“谢谢。”苏瑾接过水杯，温暖的杯壁透过指尖传来暖意。她小口喝着水，并不急于开口，只是用平静的存在本身，一点点中和着房间里紧绷不安的气氛。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凌薇捧着水杯，热度透过玻璃温暖了她冰凉的指尖，也似乎稍稍驱散了一点心底的寒意。她能清晰地闻到苏瑾身上那缕宁静的檀香，它不像在咨询室或电梯里那样克制，此刻更加真切地弥漫在她的私人空间里，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想依赖的安宁。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苏瑾。对方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渐小的雨幕上，侧脸柔和，没有任何审视或催促的意味。这种毫无侵略性的陪伴，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羞耻感仍在，但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凌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清了清嗓子，“……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
苏瑾转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她：“不需要道歉，凌薇。每个人都会有难以独自承受的时刻。你能允许我进来，我很感谢你的信任。”
“信任”这个词让凌薇的心轻轻一颤。她确实在最崩溃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稻草。
“是因为……那条短信吗？”苏瑾试探着轻声问，语气里没有好奇，只有关切。
凌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握紧了水杯。她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久到苏瑾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嗯。”最终，一个极其轻微的单音节从她喉间逸出，带着沉重的疲惫，“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我以为……早就过去了。”
她没有详述，但承认本身，已经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苏瑾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了点头：“过去的阴影有时会突然回来拜访，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够强大。只是提醒我们，有些伤口可能需要更细致的照顾。”
她的话语像温水流过凌薇干涸的心田。没有评判，没有说教，只有理解。
又一阵沉默之后，凌薇忽然极其小声地、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刚才……好像又闻到那股檀香了。在电话里。”
苏瑾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那是在极度恐慌中，对安抚性信息素的心理投射和渴望。她的心软了一下。
“也许是你内心渴望平静的部分，在引导你。”她委婉地说，没有点破那可能源于对自己的依赖。
凌薇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说什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云层散开，夕阳的金光穿透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房间里的气氛彻底缓和下来。沉香的氣息不再混乱，虽然依旧虚弱，却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沉静底色，并与那温暖的檀香缓缓交融，形成一种微妙而和谐的氛围。
苏瑾看着凌薇虽然依旧疲惫、但已然恢复清明的眼神，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她站起身：“看起来雨停了。我想，我该走了。”
凌薇几乎是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来，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舍掠过心头。“……谢谢你能来。”她低声说，这句话发自内心。
“这是我的荣幸。”苏瑾微笑起来，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她穿上外套，拿起雨伞。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像是随口提议：“对了，明天下午天气似乎不错。如果你觉得可以，或许我们可以出去走走？不是在咨询室，只是……换个环境，散散心。当然，完全看你意愿。”
这个提议跨越了严格的咨访界限，模糊地指向了一个更私人化的领域。
凌薇愣住了。出去……走走？和苏瑾？以什么身份？
她的心防本能地竖起，但看着对方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想到刚才那绝望时刻唯一的依靠，那堵墙终究没能完全立起来。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和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好。”
苏瑾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那明天下午三点，街心公园的湖边亭子见？”
“……好。”
苏瑾离开了。门再次关上。
凌薇独自站在夕阳笼罩的客厅里，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令人安心的檀香气息。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发颤却已然温暖的手，心里一片混乱，却不再是之前的恐慌和绝望。
一种陌生的、微妙的期待感，夹杂着困惑和一丝不安，悄然滋生。
明天下午三点。
街心公园。
那会是什么？是一次非正式的治疗延伸？还是……别的什么？
心防的裂隙已然出现，光，得以照入。
而光的温度，令人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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