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不久,学校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庆。距离活动还有两周,每个班级都已经投入了紧张的排练。黄昏时分,教学楼依旧灯火通明,琴声、歌声、节奏声从不同教室的门缝中流淌出来,混杂着学生们带着笑意的喧哗,在走廊里轻轻回荡。
角落那间单独的琴房内,时砚知坐在沙发上滑动手机,滑动到10分钟前苏晚发来的信息:
「砚知,这次校庆我和你爸都去,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时砚知没有回复,起身的同时把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
王迪诺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框。“我说砚知,”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懒洋洋的抱怨,“这么无聊的活动,你居然也肯参加?”
时砚知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下颌轻抵着小提琴的托垫。他微侧着头,右手持弓,左手在指板上缓缓移动,调试着琴弦。
袁桢手上拿着一本书,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无意看到他的手机页面,他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轻声解释:“校庆那天,砚知的父母要来。”
“哦——”王迪诺恍然大悟,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扭头冲袁桢挤眼睛,“那咱俩先撤?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带你去见识见识。”
“你就这么急?”时砚知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精准地戳破了王迪诺那点跃跃欲试的心思。
王迪诺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抓头发:“行行行,等你一起。”
最近这些天,王迪诺一有空就溜去一家新开的私人网吧。每次回来,他都忍不住要在两人面前滔滔不绝地描述前台长得有多漂亮。
袁桢拿着书,看着他们笑笑不语。
校庆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贝亦行站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上,透过窗户望着下面已经搭建好的舞台。操场上人头攒动,各班级的学生们搬着椅子陆续入场,像一群迁徙的蚂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又是个无聊的活动。”他在心里默念。
昨天严老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贝亦行,原本的摄影老师脚扭了,临时找不到替换老师。”老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完全没注意到他紧抿的嘴唇和不断摩挲的指尖:“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上个学期代表一中参加高中摄影大赛,还获得第二名。这种水平不用在校庆上太可惜了。”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当时这样回答。
“没事,就是拍拍照,又不用你社交。就这么定了!”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是那平易近人的微笑。
想到这里,贝亦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讨厌被安排,更讨厌被迫参与这种集体活动。但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操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校庆主持人是高二(1)班的余欢欢,她已经站在了舞台上,话筒里传来她夸张的开场白。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学校第三十五届校庆活动现场!”
又一阵欢呼。贝亦行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降噪耳机戴上,世界立刻安静了一半。他调整好相机参数,慢吞吞地走下楼梯,向操场边缘的摄影区走去。
操场已经被划分成几个区域。正中央是铺着红毯的舞台,两侧挂着彩带和气球;舞台前方是呈扇形排列的学生座位区,按班级划分;最后方则是教师和嘉宾席。贝亦行所在的摄影区在舞台右侧,这里已经架好了几台摄像机,负责录像的学生会成员正忙着调试设备。
他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站定,将相机举到眼前,通过取景器观察这个世界。
第一个节目是高一(3)班的合唱。二十多个学生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舞台上,指挥的手势夸张得像在驱赶一群看不见的蜜蜂。贝亦行机械地按下快门,捕捉着规定的画面:指挥扬手的瞬间、领唱张嘴的特写、全体鞠躬的合影。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像在执行某种程序。
“咔嚓、咔嚓。”快门声淹没在掌声和音乐中。
节目一个接一个进行着。舞蹈、小品、魔术...贝亦行像台没有感情的记录机器,淡定地完成着任务。直到余欢欢报出下一个节目:“下面有请高二(7)班的顾倩倩和她的搭档带来歌舞表演《舞娘》!”
操场上的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男生们开始吹口哨,女生们交头接耳。贝亦行从取景器中看到两个穿着闪亮演出服的女孩走上舞台。听着边上的同学在讨论,站在左边的是顾倩倩,右边的是林珊,两人妆容精致,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音乐响起,是蔡依林那首节奏感极强的《舞娘》。两个女孩立刻进入了状态,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台下的反应更加热烈了,有人甚至站起来跟着节奏摇摆。
“顾倩倩!好漂亮!”一个男生突然大喊,引起一阵哄笑。
表演结束时,掌声经久不息。顾倩倩和林珊鞠躬谢幕,贝亦行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就在她们转身下台的瞬间,他注意到顾倩倩的目光似乎朝摄影区这边扫了几眼。但他没在意,低头检查刚才拍摄的照片,确认没有虚焦或过曝的问题。
“接下来是今天的压轴节目,”余欢欢的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发颤,“有请高二(1)班的时砚知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
贝亦行抬起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拿着小提琴正缓步走上舞台,学校荣誉墙上看过他的照片。
贝亦行不自觉地调整了站姿,将相机重新举到眼前。通过长焦镜头,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少年的样貌。
时砚知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没有其他表演者那样夸张的装扮。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皮肤呈现出一种冷色调的白皙,下颌线条清晰,又让人觉得很疏离。
台下爆发出比之前任何节目都要热烈的欢呼声,尤其是女生区域,尖叫声此起彼伏。贝亦行看到有女生举着写有时砚知名字的荧光牌,只是刚拿出来就被老师没收。
时砚知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舞台中央,一眼就看到父母的位置。
时梁看到儿子上台时,底下反应激烈,脸上难得露出自豪的神情。苏晚则兴奋的拿出手机拍摄。
时砚知左手把小提琴优雅地架在肩上,右手持弓。当琴弓触碰到琴弦的刹那,整个操场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音符缓缓流淌而出时,他的身体随之微微晃动,像是被音乐本身牵引着。
时砚知拉弓的指尖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盈起舞——这是贝亦行透过镜头最直观的感受。随着音乐进入**部分,时砚知的动作幅度变大,头发随着节奏微微颤动,衬衫后背隐约可见汗水的痕迹。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震颤着消散。时砚知缓缓放下琴弓,胸膛微微起伏。几秒钟的静默后,操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时砚知只是简单地鞠了一躬,准备转身下台。
贝亦行怔怔地看着镜头里的少年,看到他收起琴弓才回过神来,赶紧抓拍几张谢幕的镜头。
下台的方向正对贝亦行的位置,时砚知拿着小提琴走过来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在贝亦行身上。
贝亦行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拉链严实地拉到顶端。立领包裹住他整个脖颈,只露出一侧的下巴。他的头发似乎许久未剪,柔软地垂落,遮住了耳尖。几缕碎发搭在鼻梁上方,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正专注地翻看手中的相机,微侧的刘海恰好将双眼完全掩住,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又始终窥看不清他的脸。
“你看什么呢?”袁桢和王迪诺已经在下台口等着他,王迪诺扶着相机,“看这里。”
愣神的时砚知被王迪诺这么一叫,视线才转向他手中的相机。
“啧啧啧,我的抓拍技术真是越来越好,”王迪诺低头检查相册,对照片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看看,就说是不是收费的水平吧。”
时砚知和袁桢一起凑了过来。在几张特写照片的角落,他再次看到了那个低着头的黑色身影。
“还行吧,”时砚知故作平静地说,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一会把照片传给我。”
“2000一张。”王迪诺非常臭屁地收起相机,嘴角带着狡黠的笑。
“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拍了我的照片,我还没问你要肖像权呢?”时砚知结果袁桢手上的琴盒,一边将小提琴仔细地放进去,一边淡淡地回应,“给你打个折,3000一张就可以。”
“你...”王迪诺一时语塞,夸张地捂住胸口作心痛状。
袁桢笑着揽住两人的肩膀,“走了走了,这里吵死了。”
时砚知提起琴盒,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舞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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