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简郝昀原本叫外援也没打算麻烦孟时奶奶的，没想到这电话打过去孟时家里在打牌，这一家三口正不想让老太太长时间这么坐在牌桌前边呢，左一句又一句地给奶奶哄下来远程教他和面了。
“哎哎，够了，对喽！现在就搅，一个方向搅。”老太太教得很仔细，用劲大小都给一一交代了，这会儿对着手机前置还用手在空气里搅了搅。
简郝昀正团着盆里的絮絮呢，背后突然外婆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又走了过来。
“那个，面和得怎么样啊？”外婆站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勾着腰看简郝昀的手机屏幕，小声问着。
谁料对面的老太太听着声儿了，想起来自家孙子曾经说起过这小简同学有个姥姥，便直接开口问道：“是小简同学的姥姥吗？”
简郝昀看外婆一顿扭捏，冲他一阵摆手，简郝昀轻咳一声只当没看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认真揉面。
外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镜头前：“哎，孟时奶奶，今天麻烦你教小昀揉面啊。”
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好些音还是靠着平常听新闻依葫芦画瓢的。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闲着也是打牌，省得他们嫌我老坐牌桌前边，我也起来运动运动！”孟时奶奶拿着手机站起来，扭了扭腰看着那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和亲家母。
外婆听她说话觉得有意思，一个劲地笑，干脆拿起手机和她聊起来：“你们家年三十也热闹哈？”
“那是，虽然人不算多，但是个顶个的能说，我跟你说啊我儿媳可厉害了……”
俩老太太也是相见恨晚，虽然有些微的语言壁垒，但挡不住拉家常的兴头，不一会儿就姐姐妹妹地喊起来了，聊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简郝昀和面的事。
“哎华妹，你看看小昀这和的，怎么样？”外婆用前置往下压，简郝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咋了郝姐这是，咋突然看不到了！”听筒里传来孟时奶奶焦急的声音，手机靠在盆里甚至还有回音。
郝晨终于弄好窗花，一出来就是这场面，一边笑着一边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手机：“哎呦我亲奶奶，这个可以调换摄像头的。”
“我这不是不会嘛……”外婆的声音怪委屈的，俩手把在一块儿搓了又搓。
“大孙女儿，快教教你奶奶！”孟时奶奶笑声爽朗，捧着手机等着看和好的面团。
“教你教你~很简单的，点一下这个，”郝晨把着老太太的手，点了一下切换的按钮，“喏，这样就好啦！”
“哦哟……”老太太皱着眉头，“长得像个龙卷风。”
“哈哈哈哈哈！”屏幕里屏幕外的人都笑，外婆左右看看，也笑起来。
“小简面和得可以嘛，一教就会，可比我那大孙子强，看了千遍万遍还是不会。”孟时奶奶看着光滑的面团啧啧赞叹。
“嘿，奶奶，背着我说我坏话，我可都听见了！”孟时好不容易陪玩结束，凑了过来。
孟时奶奶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儿：“我哪背着你了，这不当你面儿说的吗？咋，就你和的那个死面团子，还不让人说啦？”
“是啊是啊，反正你有简郝昀这个得意门生，他的面团就是活的呗——”孟时酸溜溜地说完，垂头丧气便要走开。
“哎呦……”孟时奶奶没忍住又点了点他的脑门儿，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郝晨耸耸肩“啧”了一声，便去客厅找小姨吃瓜子聊天去了，实在是看不得一米八大高个撒娇，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孟时也是撒完娇才意识到有在线观众，顿时也是一阵难受，随口胡诌了个借口，赶紧逃离了现场。
看着大孙子同手同脚地离开，孟时奶奶才重新看回手机屏幕：“这个面团醒发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就能擀皮儿了，看这状态应该不错！”
“好嘞，那是奶奶教得好！辛苦奶奶啦！”简郝昀凑到外婆旁边，笑嘻嘻地说。
孟时奶奶摆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郝姐姐，回头让俩小孩儿推一推，咱俩加上微信，以后常联系！提前祝你和亲人们，新年好啊！”
“好、好嘞！你也、新年好！”外婆有些日子没和除了亲姊妹的同龄人这么聊天了，紧张地点着头，没想到手机也跟着点，顿时屏幕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外婆求助地看向简郝昀，简郝昀笑着接过手机，和孟时奶奶又道过谢，才挂断视频。
“嗨呀……”外婆有些自责地低着头。
简郝昀拢了拢她的外套：“没事的婆婆，以后多用就熟练了。”
外婆点点头，又摇摇头：“哎……”
“我们也不是一打开手机就会的，都是用着用着才知道这些功能的，慢慢来嘛。”
简郝昀轻声说着，把孟时推来的名片转发给了外婆，然后一步步教外婆加上好友、拍了自拍发过去，外婆这才没有那般紧张。
直到俩老太太拉着孟时的外婆建了群，开始发上语音和视频了，正好面也醒好了。
今年过年时间格外晚，这些天都不像冬天那么黯淡了，难得的傍晚还有几分落日余晖。
外婆阳台还烧着煤火，屋子里边也开着电暖炉，舅舅在厨房里颠锅炒菜，比起往常过年时冰冰凉的手，今年身上倒还沁出汗来。
“辣子鸡和扣肉来喽！还有俩菜，别急啊！”舅舅端着两个碗，左边辣子鸡里的红油似乎还在热情地跳动，右边的扣肉油润如玉，放桌上时软烂得都晃悠。
简郝昀看郝晨和小姨几乎同时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偏头笑了下，才报了进度：“我们这儿也快了，包好了先扔厨房，看春晚看得差不多了再煮吧？”
“同意。”
小姨和郝晨异口同声，听到对方的声音还站起来一起击了个掌，手上沾着的面粉都满天飞。
“是是是，我们这个家里头啊，都听三位女皇的。”舅舅就着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仰天长叹，但没忘了给郝仪和郝晨扯了纸递过去。
“那没办法，”小姨挽着外婆的手，“家里除了妈，就你俩做饭好吃，大过年的，能让妈动手吗？”
郝晨挽着外婆的另一只手，头也靠到了肩上：“那肯定不能啊，所以只有辛苦你们咯~”
“哦哟，我老太太还成香饽饽啦！”外婆坐在中间笑得不行，还被俩姑娘“绑”着手。
舅舅吃味地“啧”了一声，留下了一个凄冷的背影：“要不说百姓爱幺儿呢，宠上天了哟。”
“我就是幺儿！”小姨亲昵地蹭蹭外婆。
“我也是我也是！”郝晨也搂着外婆不放手。
外婆笑得更开心了，一会儿挨挨左边的幺儿，一会儿挨挨右边的幺儿。
等舅舅弄完剩下的两个菜端上来时，已经开始播放春晚的前贴广告了，烟花绽放和高铁呼啸穿行的声音，年味儿蹭一下就上来了。
“刚刚好，来来来快坐这！”
外婆招呼着，舅舅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哟，春晚还有外国人呢？他们也过春节？”
“现在是international，国际化知道吧！”郝晨深吸了一口气，对春晚倒是没有那么浓重的兴趣，但是这一桌子菜可是实打实的啊！
“哟，还因特那巡楼呢。”舅舅抓了一把她的脑袋。
“哎哎，我都多大了，再摸脑袋长不高了！”郝晨嘟着嘴捋了捋头发。
外婆倒是毫不留情一巴掌呼上去：“手洗没就往咱家最小的幺儿头上乱抓。”
“痛痛痛！”舅舅痛呼，看着一下就红了一片的手背，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哎哎，凤凰传奇都出来了。”
外婆盯着一群红通通的人儿找了半天：“哪儿啊……”
“这儿呢，看着没？蓝色西装这个，你说他叽里咕噜念词儿。”小姨给她指着方向。
“啊，蓝色……哦哦，我看着了！”外婆笑着点头，“他还会说粤语呢？”
“奶奶……”郝晨眼巴巴地瞅着老太太。
老太太愣了愣，才明白这丫头啥意思，一下笑开了：“咱家没那么多规矩，都吃啊都吃！”
“孩子们懂事儿了，都等着您呢。”小姨笑着看老太太，也是一副等着的样子。
“行！新的一年小的学业有成，大的工作顺利，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老太太拿起筷子，夹了块盐菜肉，“好，我吃了啊，动筷动筷！”
郝仁：“新年快乐！”
郝仪：“大吉大利！”
简郝昀：“恭喜发财！”
“红、咳，红包拿来！”郝晨说完，脸红了一半。
“哈哈哈哈哈！”
窗外烟花一簇接一簇地绽开，大家都拼了命地要在过年这几天过完放烟花的瘾，于是东边放完南边放，南边的还没停，北边又燃了新的花样，流星雨似的，相当梦幻。
手机也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王老师在班群里连发了十个大红包，大家一边谢谢老班一边疯狂群发拜年祝福。
还不屑于软件生成的，非得自己作一首五言绝句，打开列表个个都是大文豪。
班委小分队格外热闹，一条接一条的消息，点进去全是烟花视频和挑衅文案。
而这一切的开端是孟时早些时候发的那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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