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墨连城正站在曲小檀的房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各种他完全听不懂的现代词汇,一脸困惑。
季舒突然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黎遇。此刻她的心境,竟与剧中的墨连城奇妙地重合了——都在怀疑,都明确地感觉到不对劲,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弄不清那不对劲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黎遇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季舒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视线,强行将注意力拉回iPad屏幕上,心跳却漏了好几拍。但她的心思早已飘远:今晚该怎么办?如果黎遇再来呢?她不可能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地防备着……
她忽然想起,大三那年和同学去沿海城市旅游时,捡回来的那些漂亮贝壳应该还剩一些。或许……可以用那些贝壳做两个风铃?挂在房门和窗边?虽然简陋,但至少能起到一点预警的作用。
晚上六点,三人围坐在厨房门口的小矮桌旁吃晚饭。
奶奶不断给黎遇夹菜,生怕这个“背井离乡”、“和家人闹矛盾”的可怜孩子在这里受了委屈。
“孩子,多吃点,看你瘦的。”奶奶又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糖醋排骨,放进黎遇碗里。
黎遇道了声谢,将排骨送入口中。不得不承认,季舒的厨艺确实很好,排骨炖得软烂脱骨,酸甜的酱汁恰到好处地渗透其中。
黎遇注意到,老人给他夹菜时,用的是摆放在一旁的公筷。他微微挑眉。这段时间他观察到,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且时而糊涂,但言行举止间总透着一股优雅的仪态,站坐行走都很有章法,甚至连给人夹菜都会下意识使用公筷——这绝非普通县城老太太会有的习惯。
季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给奶奶盛汤一边解释道:“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真正的大家闺秀,听说年轻时琴棋书画都学过,还绣得一手极好的苏绣。后来……新中国成立了,家里被……抄了家,她才嫁给了我爷爷。”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
黎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祖孙俩,还有这样的过往。“那……”他斟酌着开口,“家里……什么都没留下吗?”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认识不到一周就打探别人家的传家宝,目的性似乎太强了。但关于季舒的一切,他就是忍不住好奇。
季舒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支持新中国建设,全都上交了。”她转头,故意大声问奶奶:“奶奶,您那只宝贝怀表放哪儿了?就是以前那个留洋的男朋友送您的那只,好像就剩下这个了吧?”
奶奶正专注地挑着鱼刺,闻言,浑浊的眼睛眨了眨,立刻开始装糊涂,摆着手说:“什么怀表啊?没有怀表,我哪儿有什么怀表哦……小舒你记错啦。”
黎遇的目光在季舒和老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沉默地低下头吃饭。
他明白季舒在担心什么。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可疑的人突然对传家宝感兴趣,任谁都会警惕。
走神的功夫,他夹菜的筷子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水杯,清水瞬间洒了一桌子。他有些慌乱地下意识用袖子去擦。
“厨房有抹布。”季舒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提醒道。
黎遇应了一声,起身快步走进厨房。抹布果然就搭在料理台边上。然而,他的目光却被墙上的刀架牢牢吸引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刀架上,是不是……少了一把剔骨刀?
一种冰冷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夜色渐深,季舒借口整理仓库,翻出尘封的贝壳。月光透过仓库的小窗,照在她颤抖的手指上。每个贝壳都被她系上铃铛,做成简易的警报器。当她蹑手蹑脚地将它们挂在楼梯和门口时,忽然听见阁楼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僵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月光下,那些贝壳风铃泛着惨白的光,像一排森白的牙齿,静静等待着吞噬某个不速之客。
回到房间,季舒打开床头上锁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民国时期的怀表,黄铜镀金的表身,边缘雕刻着细密的藤蔓纹,经年磨砂处已褪成暗哑的旧色,像被岁月啃食的月光,铰链轻响如一声叹息,表盖内侧藏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正是奶奶那位恋人的照片。
那人穿着靛青棉布长衫,头发用发蜡打理的一丝不苟,戴着一副精致的、带有细长镜链的眼镜,五官干净舒朗,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奶奶从未详细诉说过为何与这样一位翩翩君子分道扬镳,最终却嫁给了当时只是位乡村教书先生的爷爷。尽管爷爷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有知识的文化人,但风度和精致程度,远不及照片中的这位。
季舒轻轻叹了口气,将怀表重新锁回抽屉深处,仿佛也锁上了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她的手悄然握紧了藏在枕头下的那把剔骨刀。晚饭后,黎遇便早早回了阁楼,再无动静。她仔细检查了奶奶的房门,再次确认反锁,这才稍稍安心地去浴室冲凉。
季舒站在浴室里,凉水淅淅沥沥的将她包裹,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这场凉水澡洗去了身上的黏腻,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却洗不掉那种从心底散发的寒意。
她的小超市里,或许住了个杀人犯,而那个杀人犯或许已经知道了她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她不禁想起在章海晨松集团的日子。那时的职场生活,同事们虽然也会为了业绩和奖金施展些小心机,但季舒从未感到如此心力交瘁。这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灵上的重压。这种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的“游戏”,她即使千百个不愿,也被迫参与其中,直到……直到什么时候呢?她不知道,或许是不敢往下想。
黎遇躺在床上,听着二楼浴室传来的水声,季舒在洗澡,说不定手里拿着那把在厨房消失的剔骨刀。
他知道季舒已经起疑了,季舒在仓库用贝壳穿风铃的时候,他当时就站在阁楼的楼梯上。
他不知道这场亡命之旅的下一站会在何方。也许,这家看似普通的小超市就是他的终点。楼下的那个女人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心惊。她的那双眼睛,澄澈而敏锐,仿佛能洞悉一切隐藏的秘密。
这一夜,两个年轻人,脑子里装着同一件事堪堪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当黎遇洗漱完毕下楼时,发现季舒早已守在收银台后,而货架也已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蔓延。
季舒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简单地道了声“早”,便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目光不再与他交汇。
她必须习惯,不能再依赖这个极度危险的存在。黎遇迟早会离开,她迟早要回到原来独自支撑的日子,必须尽快找回曾经的节奏。
“怎么不等我下来弄?”黎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沉闷和不快。
季舒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账本,避免与他对视:“今天醒得早,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弄了。你没来的时候,这些本来也都是我自己做的。”她的语气平静无波。
黎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语在唇边转了一圈,最终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随你。”然后,他转身径直走向后院,留下一个略显僵硬的背影。
季舒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今天的黎遇是怎么了?
平时的他虽然也冷漠疏离,但似乎从未像今天这样,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近乎赌气的小情绪。
微信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解锁手机一看,是她在晨松还算不错的同事谢景然,发现她已经发了不少消息:
[舒舒,奶奶身体还好吗?]
[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公司里发生了超级多的事!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
季舒挑眉,回了个:
[奶奶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她没忍住好奇,又问:
[发生什么了?]
谢景然很快发来好几张照片,都是她和同事们近期团建时拍的,有在郊外野餐的,有在海边嬉戏的,还有在外滩夜景下举杯的。照片里的谢景然笑容灿烂,充满活力。
季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好友的笑脸,不禁有些恍惚和怀念。如果奶奶的身体没有出状况,她现在应该也是这欢乐画面中的一员吧?
愣神的时候,谢景然的聊天框又在不停滚动:
[对了,还有一个超级大瓜。]后面跟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但季舒故意忍着没回。她太了解谢景然了,以她这藏不住话的性格,根本等不了五分钟。
果然,没过一会儿,新的消息就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
[你知道江橙那个闺蜜吗?]
季舒挑了挑眉,她见过这个人几面,江橙是她们的同事,江橙的男朋友是她们晨松CEO顾青松的特助林霄,这个温迎就是她的闺蜜。
她对温迎有印象,那个女孩经常来公司等江橙和林霄下班。个子不算很高,但比季舒要高一些,皮肤白得能发光,身材匀称,五官极其精致,巴掌大的小脸上仿佛盛满了灵气。听说是个散文作家,气质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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