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晨光熹微。
顾知璟绕过巡查的士兵,闪身进了林子,顾七已经牵着匹良驹和他的踢雪乌骓在里面候着了。
一把接过缰绳,抚摸着马身,眼中是揉不开的柔和,像是透过这马在看什么人似的,低声说着:“小雪,我们去找他。”
小雪似有所感地踢了踢前蹄,像是在示意他出发。
“驾!”
两人一个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密林里,只有地上扬起的尘土昭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
没过多久,天就大亮了。
主将先行一步的消息压根儿瞒不住,很快就在军营里炸开了锅。
“诸位将士!主将先行去探消息了,我等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主将不在,郭副将自然得顶上去。
然而这话哪能镇得住京畿卫,自古都是主将派小卒前去探信,哪有主将亲自探路的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个士兵暗中对了对视线,显然这事完全出乎了意料。
很快就有人不服气地起了个头:“这算什么将军?根本是儿戏嘛!”
一旦有人先开了口,接下来就全都不吐不快了。
郭副将自不可能由着他们骂下去,眯了眯眼,一把将火尖枪丢在了率先起头的那个小兵脚边,发出的尖锐声成功让大家静了下来。
“作为将士兵卒,第一点就是服从命令!怎么?不服?不服的就此斩决!我带的兵,只有服从者!这是军营、战场!还有谁不服?”
郭旭,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从无名无姓的小卒一步步坐到了将军之位,身上散出威压恍若巨石压在这些将士的背上,一个个都被镇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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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一片乱局的景宁城里别说乱不乱了,城中就是连个乞丐都不见得有。
一大早的,温溪睿就将连日赶路疲惫不堪的谢怀幸从床上拉了起来,共用早膳。
“溪睿哥哥,江南到底怎么回事?朝廷不是说……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强塞了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温溪睿没好气地说:“先吃东西,瞧你,才几年没见,不仅没长高,还瘦了这般多!顾知璟缺你吃的了?也不能啊,皇宫里还能饿着咱们的小殿下?”
呵呵。几年没见,溪睿哥哥还是这么不着调。
谢怀幸拿着包子,白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几年没见而已,溪睿哥,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讨人嫌!”
“嘿!你小子!”温溪睿扬起拳作势要打他脑袋,听谢怀幸连忙道歉,这才作罢。
“行了,不逗你了,跟你说点儿正事。”
“好啊,你先说这些是不是都是知璟哥哥的打算?”
温溪睿睨了他一眼,“脑子倒是灵活。”
“那接下来呢?还有江南叛乱一事,速速道来!”
温溪睿抬手示意下人都出去,这会儿屋内只有他们俩。
“这事儿说来话长。谁也没想到,怀稷怎么就这么突然……”温溪睿顿了顿。
提到谢怀稷,俩人神情都有些落寞。
“事出突然,知璟他这么些年的谋划差点崩溃一篑,后来就将希望放在你身上。但更意外的是那魏老贼竟帮着谢常平那个草包夺权!你堂堂大辰三皇子还沦落成了个通缉犯!知璟就想着先把你给弄出上京城。”
“可是,知璟哥哥是让我去南蜀找薛国公啊?”
温溪睿摆摆手,郑重地看着他:“虎符一事太过重要,况且魏斌那老贼肯定到处派了人,恰好我在江南这边任了个小县丞,就想着把你弄我这边来。”
说到这,温溪睿冷笑了一声:“本来还没想到什么好法子,那草包一上台就颁了个劳什子新税,这玩意儿里头油水大着呢!各地的贪官都想趁此狠捞一笔,江南这边的知府竟直接将两成的税提到了六成,也不怕被撑死!所以这江南起义才有了个正当由头。”
谢怀幸思索了一会儿:“那为何这一路都不见……叛军?”
温溪睿觑他一眼,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那好知璟哥~哥~让我盯着城门守着你,一路上只能让人暗中跟随,连你们一路以来的巡查队都给撤下去了,就怕你出个什么闪失,顾知璟不得扒了我?”
原是如此,听到温溪睿阴阳怪气地喊了句“知璟哥哥”,谢怀幸莫名觉着有些脸热。
“所以,江南起义的百姓呢?”
“哦,他们啊,都安排好了,又是分地,又是分粮的,他们哪还闹得起来。只不过我将消息压了下去,安排了些人伪造了景宁叛乱的表象,又散出消息,说江南十万人都反了,那江南知府一听就吓得连夜出城逃了。”
怪不得,他们一路上看到的江南都是如此恬静。
两人在屋内聊了好一阵子,才把前因后果说明。
最后在听到顾知璟被钦点为镇南将军要出征江南时,谢怀幸激动地差点咬着舌头。
“知璟哥哥要来江南?!”
温溪睿淡定地点点头,“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吧。”
于是,小殿下就怀揣着一颗激动不已的心等了整整一下午。
眼见天都要黑了,谢怀幸有些失落。
不过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小殿下又把自己给哄好了。
就在谢怀幸同温溪睿用完晚膳,准备回房歇息时,门被推开了。
顾知璟一袭黑衣,风尘仆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却难掩那一身的清贵与英气。
谢怀幸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一下子扑进了顾知璟怀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知璟哥哥,你可算来了。”
明明他们只是几日未见而已,谢怀幸却觉着像是分离了几个月那样长。他嗅着熟悉的墨香味,心里竟有几分满足。
顾知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让你久等了。”
温溪睿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行了行了,肉麻死了。”
顾知璟抬眸看向他,调侃道:“温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温溪睿双手抱胸:“哼,知道就好。”
随后,顾知璟拉着谢怀幸坐下,将此次离京的计划和后续安排详细说了一遍。他目光坚定,条理清晰,谢怀幸听得认真,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温溪睿也时不时点点头,几人配合默契。
待一切商议妥当,夜早已深了,顾知璟送谢怀幸回房休息。
“哟,这么贴心呢?知、璟、哥、哥~”
顾知璟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一转头就看见这么个讨打玩意儿,连个眼神都懒得分他,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温溪睿撇撇嘴,追了上去,俩人一同进了给顾知璟准备的卧房。
温溪睿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行了,你知道的,他的身体……”
烛光摇曳中,顾知璟的双眼犹如漆黑的深潭,乌黑的瞳孔中弥漫着无尽的深邃。
温溪睿等了好一阵子都没听到回应,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的好像能吃人。
温溪睿没辙,只好叹口气,“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不是还有十年吗?再说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先坐上那个位置!”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早些歇息,明儿还有的是事情要办呢。”
听着温溪睿的脚步声远去,顾知璟冷冷开口:“派人去寻鬼谷子的下落。”
顾七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拱手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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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大军已经进了定南关了。”
顾知璟点点头:“吩咐下去,派人锁死定南关,哪怕一只鸟雀都不准飞出去。”
“知璟哥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吗?”谢怀幸被温溪睿拉着带到景宁城城墙上。
“小怀幸,到时候可就得看你的了,记得啊,要拿出气势来!”
谢怀幸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站在高处往下瞧,谢怀幸突然想起他们在城外被温溪睿拦下的情形,说:“溪睿哥哥,你当时就是在这上面朝我射的箭吧?”
“!”温溪睿瞬间一僵,感受到一道冷冽而尖锐的视线,一股寒意爬了上来,他咽了咽唾沫,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顾知璟这厮正盯着他呢。
顾知璟眯起眼,语气危险的说:“哦?射、箭?”
温溪睿干笑了几声,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小怀幸,我那哪是朝着你?我明明是对着地面好不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小怀幸你说,溪睿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朝你射箭呢?!”
谢怀幸不屑地“切”了一声,往城下一指,“喏,你这是用了多大的力啊?那箭镞还插在地里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嘿!还真是!该死的!竟然忘了派人收拾!
温溪睿感觉自己就像是只被豺狼盯上了的猎物一样,额上隐隐开始冒汗,只好赔笑着:“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我错了!宽厚仁慈善良无私的小殿下,原谅我吧!”
谢怀幸回过身来,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看向温溪睿背后的顾知璟,眨了眨眼,眼里满是戏谑和乐意。
顾知璟这才放过温溪睿,对上谢怀幸载着笑意的脸,眼中的寒意瞬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柔和温情。
若是温溪睿现在敢回头看上一眼,必定会被吓死,估计还会以为顾知璟是被鬼上身了。
待斜阳愈红,才终于有了动静。
郭旭领着大军直驱而入,黑压压的一片,倒是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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