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迪亚斯拖着残破的身子,步履蹒跚地穿梭在黑暗的偏僻巷子中。
白琳……
他得去找白琳……
乌黑的血迹从衣角滴落,在潮湿肮脏的泥地上砸出一朵朵血花,沿着男人的足迹蔓延出去。
白琳能救他……
马迪亚斯的眼前泛光,闪烁的路灯下好似有个熟悉的人影。
可惜脸部的肿胀挤压了他的视线,马迪亚斯看不清,只是觉得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时间,这样的画面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当初因为偷盗黑蛊石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倒在路边,靠着墙。
而路灯下的人影走上前来,用担忧的口吻问他有没有事,可他已无力回应,只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消毒水味。
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家药店的休息室里,这家药店位置比较偏僻,建在几座矿区的旁边,很多贫苦的矿工都习惯到这里来。
药店的主人总是会温温柔柔地接待所有人,即使他们身无分文。
「你醒了?」
「……你是谁?」
「白琳。这里是我的药店,你昨天满脸是血地倒在外面,把我们的小护士都吓坏了。」
「……谢谢。」
知道是对方救了自己,马迪亚斯不自在地道谢。
「没事,谁让我没法见死不救呢。」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冬天,马迪亚斯将车停在诊所门口,店里的人立即出来替他掸去肩上的雪。
「辛苦了,又麻烦你帮我们送药。」
「不麻烦。」
马迪亚斯淡淡回应着,他的表情一直很冷,看似不近人情,却从没拒绝过白琳的接触。
药店里基本都是小姑娘,开店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免不了会被矿区的一些无赖骚扰,虽然每次都有来看病的工友帮忙,但仍会烦不胜烦。
马迪亚斯知道了这事后,就经常会以买药的名义出现在附近,直至后来几乎每天都要来店里坐着,宛如一只守门的恶犬。
之后,在白琳的帮助下,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碰黑蛊石,努力戒断,并逐渐脱离桑山的掌控。
他不想再继续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不想再当被人使唤的工具打手,自从遇见了白琳,他就只想默默守护这家店,守在她的身边。
「真是谢谢你,马迪亚斯,要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用谢。」
马迪亚斯一如既往地冷淡回应,看向白琳的眼神却是带有温度的。
要是没有你,我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那个……
生活平静地继续着,直到那天,哈克曼找到了他。
丰厚的贡献点和黑蛊石,马迪亚斯承认自己心动了。
即使他已经一年多没碰过这东西,但当有人将它近距离呈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
个人意志在瘾君子面前弱到可笑。
马迪亚斯妥协了。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就像平时一样,人总不会比异种还难杀。
直到他翻进目标房间的窗户……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
啪挞——
是无力支撑身体跌倒在地的声音。
夜风吹过,潮湿而黑暗的巷道又恢复了寂静,就连最微弱的呼吸声也消失了,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最后的一点血迹沿着地面的沟壑流动,奔向空无一人的路灯下。
……
…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当大多数人都还处在梦乡之中时,白家的客厅里却是灯火通明。
白琳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十指搅在一起,面色凝重。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的父亲死了,死得莫名其妙,而她的妹妹因为惊吓昏迷,现在被隔离在卧室里,不被允许接近。
尼尔缩在沙发的一边,像是被吓坏了,一动不敢动。
他面前不远处的鸟架上还放着一只鸟笼,笼子里的鹦鹉早就没了,跟白延山一样,变成一团像是被软化剂泡了三天三夜的肉。
呜——
门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好像是老大回来了!”羽樱一改愁容,连忙出门迎接。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整夜,西秦要是再不来,他都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故意丢下他们自己跑了。
刚出门,羽樱就看见了那抹显眼的红色,顿时喜极而泣,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僵在了原地。
西秦下了车,又绕到副驾驶给里面的人开门,伸出手臂:“来,下车吧。”
十三有些难受得皱了皱眉,她捂住自己的嘴,压下那股恶心,任由西秦将她稳稳抱出。
两人刚刚从矿区回来,十三现在都感觉裙子上仿佛还有萦绕不去的恶臭。
早知道就不去了。
自从桑山死后,地下室便无人看守,喽啰们捞钱的捞钱,跑路的跑路,没人在乎那里面锁着的是什么东西。
地下室阴暗无光,好几具已经差不多化作肉泥的尸体被关在笼子里,难以忍受的尸臭充斥整个空间,白丝如同韭菜般长在尸体上,割完一茬又一茬。
十三后悔没有听西秦的话,非要跟进去,结果在开门那一刻就直接被熏吐了。
回想起沾满尸油的断发快速爬向自己时的场景,十三没忍住,趴在西秦肩上又干呕一声。
西秦轻拍她的背,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还难受啊?”
“嗯……”
十三吸了吸鼻子,搂紧他的脖子,将头埋在对方肩颈处休息。
“老,老大……”羽樱指着十三,手指都在颤抖:“她她她……”
“她什么?”西秦敛了笑意,冷冷地瞥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
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可别又被羽樱的口不择言惹生气了。
羽樱连忙闭嘴,几个小时前,他被老大急吼吼地叫去酒馆,结果半路又让他赶回白延山家,莫名其妙绕了一大圈的羽樱很是不爽。
但当从伊安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羽樱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我没去!
近百分之九十异种源的“天选者”?还不如说是新型异种来的让人可信。
而他们的老大此刻就抱着那位“准异种”小姐,羽樱很崩溃,尤其是知道白延山死亡后尸体上出现的那些“怪虫子”其实是十三身体的一部分后,他就更崩溃了。
异种啊,她是异种啊!老大!
您只顾着谈恋爱,完全不顾队友安危的是吗?
万一她哪天一个不高兴,把那些“虫子”甩吧甩吧,都甩到他和伊安身上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场面,羽樱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很想大喊,却迫于西秦的淫威不敢造次,只能硬生生憋到脸红。
十三听见声音,微微扭头看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羽樱不敢直视,连忙摆手:“哈哈……可能是热的,有点热。”
“热吗?”十三看看自己身上的毛衣,又看看对方披着的皮外套。
西秦抬脚绕过羽樱:“别理他,他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会胡言乱语。”
羽樱:“……”
喂,不清醒的是你才对吧!
临进门前,羽樱又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老大,你不是说小十三受伤……”
“没什么大碍了,一会儿找个地方你再给她看看。”
“……诶?”不是枪伤吗?
羽樱疑惑,随即又想起了自家老大那变态的自愈能力,十三要是真像伊安说的那样,这自愈力恐怕也不遑多让吧。
西秦走进屋,环视了一圈客厅,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后,有些意外:“白琳小姐?”
白琳抬起头,原本漂亮的眼睛底下此刻泛起了乌青,看起来气色很差。
尽管状态疲惫,她还是站了起来,朝西秦颔首,保持应有的礼貌:“西秦先生,我妹妹她……”
“你妹妹?”西秦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白千晴在哪儿?”
付小燕指着二楼:“她被吓惨了,现在还没回神,伊安姐把她隔离在卧室了。”
西秦:“尸体呢?”
羽樱从门外走进来:“尸体被挪到地窖去了,除了伊安和千晴,没人碰过他。”
他指了指厨房的方位,说道:“这是个意外,白延山今晚应酬喝多了,在厨房不小心把自己刮伤,当场死亡,千晴是第一个发现的。”
西秦点了点头:“提前预备的意外。”
羽樱:“对,那异……那东西是藏在桑山送的鹦鹉身上,传染给了白延山,千晴身上估计也有,我已经告诉她注意别受伤了。”
付小燕在一旁义愤填膺:“就是桑山那个老东西想霸占千晴家的产业,他觉得只要弄死白延山,千晴根本斗不过他。”
西秦淡淡道:“只是他没想到会把自己给玩儿死。”
听到这,白琳上前一步:“西秦先生,那异种究竟是什么?”
十三安静地趴在西秦肩膀上,一言不发。
西秦略微低头:“抱歉,我也不清楚。那东西会随着宿主死亡而死亡,所以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样本,只知道那是桑山从外面偷带回来的。”
“那千晴怎么办?我父亲因此死亡,现在千晴身上也有,她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我……”白琳有些崩溃。
“等等,先别着急。”西秦打断她:“羽樱说的是‘估计’,并不是‘一定’。”
“那,那要怎么确定她没有被传染?”
“被寄生者身上都会有一些特征……”西秦略微停顿,他看向二楼:“伊安在上面吧?”
付小燕点点头:“伊安姐在上面守着她,怕出意外。”
西秦抬脚上楼:“我先去看看,你们在下面等着。”
“诶等等,那小十三……”付小燕还想说什么,就被羽樱拦下了。
他作了个嘘声的手势:“……别管,别管。”
付小燕眨眨眼:“你有没有觉得,小十三的发色好像变了?”
羽樱点点头:“发现了。”
楼上。
十三现在知道白延山是怎么死的了,就像酒馆里的那些人一样,被她的断发入侵了。
可这又不是她的错。
“十三。”西秦温声喊了一句,十三假装听不见,闭眼休憩。
“宝贝儿,给我个面子呗。”
十三似是不耐烦地偏过头:“不用叫我,离近了它们会自己出来的。”
“怎么了?”西秦挑了挑眉:“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十三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毫无波澜,可西秦却能准确捕捉到其中的一丝郁闷。
“是不是刚才,白琳说你的东西是异种?”西秦笑了笑:“她什么都不知道,有误解很正常。”
“不,我本来就是……”十三停顿了好几秒,才道:“就是很像异种。”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离千晴的卧室只有最后几米了,本体与分身互相感知,几条白丝纷纷从千晴的手腕处破出,沿着门缝往外钻。
“是嘛,那异种小姐一会儿是想吃酸果布丁,还是牛奶布丁?”
一如既往的温柔,总是能把她的情绪带跑偏。
十三抿唇:“都不想吃。”顿了顿,她又问:“你的朋友死了,你不难过吗?”
“说不上是朋友。”西秦的笑意淡下来:“但白延山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他的死令人惋惜。”
“他是因为我死掉的,你难道也不生气?”
“这是个意外。”西秦打断她:“十三,他不是因你而死。”
“但你无法否认,如果没有那些东西,他就不会死。”十三.反驳。
西秦:“你要是这样追根溯源的话,那造成他死亡的应该是黑域,如果没有这些突如其来的天灾和怪物,或许白延山压根不会出现在这里,桑山也就没法害他,我也不会认识他,他会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得好好的。”
“所以,这只是个意外,好吗宝贝儿?”
十三靠在他肩头,闷声闷气地开口:“如果真的只是意外,你刚刚就不会对白琳撒谎。”
“因为我不想你被敌视。”
“即使我杀了你的朋友?”
“……”西秦感觉十三像是钻进了牛角尖,拉都拉不出来,他叹了口气:“在我这里,你更重要。”
“……”十三没话说了,她晃晃腿:“放我下来。”
包扎过的小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长时间没有活动导致有些酸软。
几条白丝顺着十三的小腿往上爬,缠绕了几圈后便钻进裙底,消失不见。
咔嗒——
卧室门被打开,伊安站在门内警惕地往外看,当看清门口的人是西秦和十三时,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老大。”
西秦的目光在十三的睡裙上停留了会儿,随后转移到伊安身上,询问道:“她怎么样?”
伊安扫了一眼十三,见她已经恢复正常,心中稍安。
“哭累了,刚刚睡下。”
西秦点头:“等她醒来,带她去做个异种源测试,也好让白琳安心。”
“异种源测试……”伊安略微停顿,便明白过来。
“口说无凭,只有检验报告单才能让白琳相信她妹妹没有被传染。”西秦摸了摸十三的头:“哦,应该说,现在没有被传染了。”
十三撇开脑袋,并未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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