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外围,一片破败的停车场。
地面上的白色油漆线已经模糊不清,几扇锈迹斑斑的车门散落在角落里,车窗破碎,干瘪的轮胎缝隙中杂草丛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闷气味,像是机油和锈蚀的混合。
十三下了车,略带疑惑地望着两名莱恩帮成员将一个方形的机器抬到停车场中央。
“那是什么?”十三问。
“震地器。”琼回答道:“寄居蜘蛛靠地面震动来寻找猎物,我们需要把它们引到这里来。”
“哦。”十三了然。
西秦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周围,不远处的废弃路牌被风吹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很快,震地器安装完毕,所有人退离现场,琼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
她说道:“十三,资料都看过了吧。寄居蜘蛛并不难对付,核心就在壳内,一会儿他们把蜘蛛控制住后,你就可以释放你的突触。”
“突触?”十三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触手。”琼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词:“你以前是怎么捕猎的,待会儿就怎么做。”
“……哦。”十三慢半拍答道。
“那么,开始了。”说着,琼便按下了手中的遥控按钮。
顿时,震地器发出阵阵轰鸣,地面上的沙石都随之跳起来,草叶在震颤,蛛网也在抖动。
“这里,以前是一条商业街吧。”冷不丁的,西秦忽然开口。
琼看了他一眼,在轰鸣声中提高音量:“对,一座旅游小镇,还挺有名的。”
“旅游啊……”西秦摩挲着下巴。
“有什么问题?”琼问。
“以旅游为商业模式的小镇,”西秦眯着眼:“停车场里怎么会一辆车都没有呢?”
要知道,在他们来紫山基地的路上,沿途都有不少废弃车辆,在无人打理重建的区域,这些废铁是不会有人管的。
而这片停车场虽然不大,但至少有几十排的车位,就算天灾爆发前不是旅游旺季,停四五十辆车也是常态。可现在这片场地却空空荡荡,连一辆车壳子都见不到。
实在是,太干净了。
“……”琼沉默下来,良久:“你是在担心这里所有的车其实是被寄居蜘蛛抢去……?”
西秦:“有这种可能性吗?”
“可能性太小,虽然寄居蜘蛛是群居异种,但我在紫山待了这么久,附近有几只蜘蛛一清二楚,就算是数据滞后也绝对不会超过五只。”
面对琼的笃定,西秦只是淡淡道:“是嘛……”
震动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十三便感应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像是一股带着锈味的腥甜。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气味并不是随风飘进十三的鼻子,而是从地下溢出。
这一次,十三没有靠嗅觉,而是靠触觉感知到了这股气息,这么说很奇怪,硬要形容的话……
就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覆盖住了这片土地,脉络清晰可见,而那些异种的行踪在这网上就仿佛踩在钢琴键上那般显眼,令她闭着眼都能发现它们的存在。
十三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懵圈。
西秦见她表情有变,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十三顿了顿,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见映射在脑子里的那些脉络上的“足迹”正往这边快速移动。
一只,两只,三只……
等等,不对,这数量怎么和琼说的完全不一样。
十三恍惚了一下,连忙扯住西秦的袖子:“不止五只,有十六、十七只!”
琼在一边听到,脸上不免露出震惊的神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废弃建筑群里跑出来了一只只钢铁巨兽,哐啷哐啷的巨响不绝于耳。
时不待人,琼当机立断下令:“防御!”
瞬间,一连串刺耳而急促的金属碰撞声直击鼓膜,子弹擦过车壳,火花四溅。
被击中的地方瞬间凹陷,周围的车漆飞溅开来。
一枚火箭.弹从背后射出,猛然间击中其中一只异种。
轰——!
一只三米高的寄居蜘蛛轰然倒地,本就破损的车壳被炮轰得四分五裂,鲜红色的核心裸露出来,上面布满了鼓动的血管。
它抽搐了几下,又被前仆后继的同类狠狠践踏而过,瘦长的钢铁足趾被踩断,发出骇人的尖锐摩擦音。
“搞什么?!勘测系统上不是只定位到了三只吗!怎么这么多?!”歌莉娅一边开枪一边大声质问。
冲在最前面的一只异种被密集的火力打烂了车壳,核心摇摇欲坠。
鲜红的颜色映射在十三的视网膜上,她的眼白逐步扩散。
“该死!”琼迅速下令撤退,他们准备的弹药可不足以对付十多只异种蜘蛛。
蜘蛛们的速度很快,只一瞬间便侵袭到了百米开外,几名外围成员一时不防,被蜘蛛的利爪刺穿,挑上了半空。
“不行,太多了!我们得撤!”一旁的成员大喊,刚说完,就感觉到脸前一阵凛冽的风刮过。
铮——!
是弯刀挡住利爪的碰撞声,震得人牙齿发酸。
“认真点儿,哥们。”
一头张扬的红发映入眼帘,他看见西秦站在自己面前,替他挡住了一次攻击。
西秦冲他略微挑眉,笑得一脸痞样,随后一刀插入蜘蛛的关节,翻身跳上了它背后的车顶。
弯刀毫不犹豫地从车窗刺入,正中靶心,核心肿胀得厉害,表面的血管破裂,鲜血飞溅。
解决完这只,又到下一只。
西秦的身影穿梭在其间,敏捷而迅猛,被锁定的蜘蛛刚感受到杀意,就被男人牢牢抓住车的门框,硬生生掀开门钻了进去。
这边正打得热火朝天,而另一边,十三像是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眼白已经扩散到几乎覆盖掉整个眼球,黑色的瞳孔缩小到针尖那么大,银发无风飘扬,裙子下也似乎有东西在动。
由于情况危急,暂时还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几名研究员早就被提前保护在后方,如果他们此刻去看架设在高处的记录仪,兴许就会发现——
整个停车场的土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不明显的开裂,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
这些细小的裂缝从十三脚底下蔓延,呈一圈圈扩散,线连线,互相交叉,最终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扇形,通向前方的异种蜘蛛们。
来自地底的振幅太过微小,没有人注意到,可这动静对于蜘蛛们来说,却是比震地器还要突出的存在。
它们循着本能,朝引发隐形地震的方向冲去。
而这地震的中心,正是十三。
只可惜,有西秦挡在前面,一时间竟没有一只蜘蛛能近得了她的身。
西秦手起刀落,又一只蜘蛛葬送刀口,他正准备跳车,却发现地面有些异常。
噗——!
鼓动的土地破开了一个裂口,泛着银光的触手破土而出,瞬间便缠绕上蜘蛛的八条腿,锁死关节,让它们动弹不得。
触手沿着蛛腿攀附上去,捆绑住了整辆车,车壳被挤压变形,多余的触手钻进车厢,在碰到核心的一刹那便直接扎入。
仅仅十秒钟,一个大肉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失去了核心的支撑,这只蜘蛛摇晃了两下后便直直地倒塌下来,砸起一阵尘烟。
以此为开端,四处潜伏着的触手纷纷爆起,缠住了所有的寄居蜘蛛,以同样的方式将它们缚牢,然后吸食殆尽。
一只,四只,六只……
莱恩帮的成员早已目瞪口呆,站在后方惊惶不已,琼立在高处,远远地望着。
触手翻飞,血块和锈块混杂。
形势一片混乱。
当琼腕表上的分针走到第三格时,最后一只寄居蜘蛛也轰然倒塌。
整整十七只异种——
至此,全部消灭完毕。
十三吸食完所有核心,仍处于兴奋状态,泛白的瞳孔还没恢复。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十三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他体内浓郁的黑雾,盘旋在胸口。
地底的触手被这黑雾吸引,悄无声息地朝他游去。
“十三。”
人影开口了,熟悉的嗓音将她拉回神。
黑瞳瞬间恢复颜色,触手停滞。
她看见了男人担忧的神色,以及朝她伸过来的手。
似乎是注意到手上全是血渍和污物,西秦犹豫了一下,没碰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十三呆了几秒钟,随后摇摇头。
她差点,也把西秦当成猎物了……
正要说话,鼻间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气,十三看了看西秦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受伤了。”
西秦愣了下,随即笑起来:“宝贝儿是在关心我吗?真令人高兴。”
十三抿了抿唇,没搭茬了。
处理伤势时才发现,西秦的腹部是被蜘蛛利刃划出了一条口子,鲜血淋漓。紧实的腹肌上除了血迹,还有一条条漆黑的纹路。
众人见了,不禁心生敬畏。
黑纹长到这种程度的,都离死不远了。
这么强悍的人如果堕化,都不知道该有多难对付。
琼远远地看着,秀眉微蹙,她知道西秦很强,受到的侵蚀也很重,但没想到他身上的黑纹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果然,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这人都是个隐患。
十三不知道其他人所想,只是在看见那狰狞的伤口时便蹙起了眉,西秦见她一副严肃的表情,不禁勾起嘴角。
包扎完伤口,也清理干净手上的污渍,西秦拉过十三,握住她的两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两边。
十三疑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好疼……”西秦低沉的声音穿进耳膜。
“?”
十三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西秦又接着开口:“宝贝儿能给我一个爱的止痛剂吗?”
十三足足呆愣了一分钟,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什么?”
“给我一个亲亲呗。”西秦解答,语调风轻云淡。
如果忽略他此刻微红的耳朵,还以为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请求。
“……”十三顿时语塞。
就在西秦以为自己又不会得到回应时,十三就着这个动作扯了扯他的耳朵,踮起脚尖。
西秦的眼眸闪过惊喜的光,他连忙低头,闭上眼。
脑门贴上一阵柔软,他睁眼,就见十三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亲了亲额头。
他不禁失笑,虽然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过这也算三天来小兔子第一次主动亲近,很满足了。
战场残局自然是留给莱恩帮收拾,西秦带着人先回到安全区去休息。
琼看着满地残骸,问:“寄居蜘蛛的异种源有多少?”
一旁的研究员拿着记录仪,翻了翻数据库:“93.79%。”
琼沉吟了一会儿:“3分36秒,十一只……这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得多。”
她看了看那些严重变形的车辆,说道:“去查查压力值。还有,地面上的裂口痕迹分布图,也要给我画出来。”
“是。”
研究员离开后,琼站在原地巡视着这片破败的停车场。
几个月来,勘测定位到的三只异种蜘蛛一直徘徊在安全区外,数量和活动范围都很稳定,半月一次的勘测报告也显示一切正常。
可如今……整整十七只,定位的那三只也在此列。
这怎么可能呢,在半个月内突增这么多,还没有人发现。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
或者说,都是冲着十三来的?
…
回到基地后,西秦总是借着伤痛的理由找十三贴贴抱抱,美其名曰止痛剂,十三顾及着他的伤,虽然烦不胜烦却也没有拒绝。
尽管这次的意外着实有些吓人,但并不足以打断琼给十三制定的“蜕变”计划。
之后的一段时间,十三每天都跟着琼去到处狩猎,几乎将紫山基地附近的异种档案都翻了一遍。
这无形中倒是给安全区的城防巡逻减轻了不少压力。
几天后,十三的异种源检测结果终于送到了琼的手上,虽然早就知道天选者的事,可那几位研究员还是不可置信地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确定——
十三体内的异种源浓度达到了惊人的91.5%,已经和纯异种相差无几了。
琼拿到这个结果时也是惊了一瞬,她很清楚天选者能承载极高的黑域能量,可没想到会这么高。
仅仅第一次蜕变的十三都能高达百分之九十,那更不用说无名了,无名的异种源浓度是机密中的机密,没人知道。
而现在,琼却能从十三的检测报告中得以窥见一二了。
…
朋友说寄居蜘蛛听起来像“鸡居鸡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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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寄居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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