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肠子顺着从地表裂缝里猛然爬升的银色藤蔓滑落,那人死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沾满毛絮的头皮撕裂掉落,啪嗒一声粘在了银色的枝条上,露出底层的黑色霉菌。
霉菌一碰到银枝就如同掉进了什么强腐蚀性的液体中,很快被灼烧融化,散发出一股带有腥气的油香。
这股香气引起了十三的注意,她不禁抬头望向那具被顶上半空的尸体,若有所思,随后转头扫视四周奔逃的人群,以及他们身上沾染的毛絮。
咔……咔咔咔咔——
地面开始接连不断地出现龟裂纹,一根根银枝从中爆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刺向了离十三最近的人。
一时间,血花四溅,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们爆发出了最骇人的尖叫。
“异种!又有异种入侵!”
“跑,快跑啊!”
“这,这不就是之前出现在基地里的那只白色怪物?不是说消灭了吗?!”
“一切都是谎言!这所教堂是真的在养异种?伊戈尔说的是对的!”
“救,救命!!”
越来越多的银枝腾空而起,将朝十三跑来的所有感染者一一刺穿,再抛上天空。
忽然,一片蓝色映入了十三的眼帘,那裙摆随风飘动,中心区域被血染得鲜红。
十三认得她,是那个面包店的店员。
此刻,她就像一面蓝色的旗子被升上天空,和其他人一样,垂着脑袋,扬着微笑。
“不,不,茉茉——!”
一声绝望的呼喊拉回了十三的注意。
符海跑了过来,他的脚似乎受伤了,姿势一瘸一拐。
他不知从哪里抢了一把砍刀,冲着枝条就挥砍下来。
十三远远地看着,嗖的一下便将那根枝条缩回地下,被插上半空的初茉掉了下来。
“不,不,不不……”
符海似乎已经崩溃到语无伦次了,张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将初茉紧紧抱住,却在发现她腹部那个狰狞的血洞时,浑身僵住。
沾满鲜血的手悬在半空,痉挛般蜷缩又展开,他最终只能虚虚环住她,像捧着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十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店员,要爆炸了。
而那男生好像还不知道,甚至用自己的唇去贴着她的脸,他的泪水流到她的眼中,像是两个人都哭了。
她马上就要爆炸了。
十三默默地想。
他怎么还不跑?
“茉茉…茉茉……”符海不停地叫着怀中人的名字,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忽然,他像是平静了下来。
嘴唇微张。
“我爱你。”
嘭——!
头皮被挤压破裂,如同十三预料的那样炸开了。
在一片朦胧的黑雨中,十三只能看见两个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直到死都没分离。
“开火!”
伊戈尔很快便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即刻下令攻击。
被打中的枝条颤了两下,迅速缩回地底,可还没等逃过一劫的人们暂舒一口气,就见从那些裂缝中又爬出了一条条蠕虫般细长的半透明丝线。
这些丝线沿着地表扩散,每碰到一个人就迅速攀附上去,然后死死缠绕,它们钻进了这些人的耳朵里,寻找他们脑子里的霉菌。
被束缚住的人看起来仿佛浑身长满了晶莹剔透的菌丝,很快,这些菌丝逐渐变得鲜红,滚烫的血液沿着它们滴落。
最终,被吸干的躯干会像垃圾一样被丢掉。
“该死!该死!!”伊戈尔破口大骂。
丝线太过细长,即使是最小口径的子弹也比它粗壮很多,命中率几乎为零,伊戈尔等人的枪械成了废铁,反倒是贫民们的铁锹和砍刀起了作用。
“这,到底是什么……赶紧,给我联系琼!联系她!!”伊戈尔边喊边退,远离那些丝线。
“是…是!”
越来越多的人被毛絮粘到了,也越来越多的人被丝线抓住了。
哈克曼早在十三开始捅人时就迅速撤退,但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上次在矿石镇离杀死天选者就差一步之遥,这次要是再不成功,他怕是跑不出这紫山了。
“麻醉剂!加大剂量!”
哈克曼又拿来几支麻醉剂,上膛后瞄准了处在丝线中心的十三。
瞄准镜里,十三一直保持着之前摔倒的姿势,看起来弱不禁风,她的身边还有好几具感染者的尸体。
现场混乱,银枝和丝线又是从地底冒出,一时间竟没人发现她才是这场异变的源头。
哈克曼眯着眼,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突然,瞄准镜里的人回头了。
一黑一白的瞳孔静静地望着这边,像是发现了他们,哈克曼不禁一个手抖。
“糟糕!”
打偏了。
瞬间,所有的银丝都同时转向,对准了哈克曼的方向。
哈克曼把麻醉枪一扔,丢下同伴就往后跑。
身旁的人被他猛地一推,倒向银丝的刹那便被缠绕起来,耳朵被入侵,鲜血随着惨叫喷出。
哈克曼拼尽全力冲出那片致命的银丝网,肺部火烧般灼痛,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被人一闷棍打中了后脑勺。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歌莉娅居高临下的眼神。
…
十三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她撑着身子从脏兮兮的泥地上站起来,湿透的裤子令她打了个冷颤。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黑色的漩涡在他的体内盘旋。
十三松了口气,朝他伸出双臂。
“假发掉了……”被抱住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怨。
“没关系,再买一顶。”西秦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将人横抱起来往回走。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无异,十三闭上了酸涩的眼皮,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有旁人才能看见此时男人脸上阴沉无比,好似下一秒就要杀人。
“我把触手偷偷放入地下,没有大张旗鼓……”十三还记得他的叮嘱,要低调。
“做得很棒。”西秦的声音有些哑。
“但还是被发现了,因为假发掉了……”十三把脑袋靠在男人胸口,听着他此刻不太规律的心跳。
西秦没再说话,只默默抱紧了人,看向哈克曼的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教堂年久失修,又被霉菌侵蚀已久,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烧断了房梁,整栋小楼坍塌殆尽。
里面的霉菌无一幸免,全部被烧得精光,不过它们释放出的毛絮实在太多,感染者数量也不少,伊戈尔派出了东邦所有人手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等他们进入教堂废墟搜索时,才在后面的墓地发现了焚烧炉,打开生锈的铁门,里面只躺着一具早已烧焦的尸体。
…
潮湿阴暗的地下牢房里。
哈克曼被锁链捆在椅子上,脑袋被敲出了个大包,此刻还昏昏沉沉。
有人端来一盆冰水泼到了他的头上。
“咳咳……咳……!”
哈克曼悠悠醒转,一睁眼,便见歌莉娅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站在面前,像是在嘲讽他在矿石镇有机会不逃跑,反而跑来紫山妄想抓人。
“饶…饶命!我都是被逼的,我的、我的家人还在新绿洲,这一切都、都是那些党派逼我的,我并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争斗!”哈克曼连忙解释。
“说你胆子大吧,在矿石镇连面都不敢露,说你胆子小吧,竟然还想抓活的天选者,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歌莉娅慢悠悠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在歌莉娅身后,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哈克曼赶忙求饶:“琼,我可以告诉你离你们最近的一方保守派的位置,只求你放我一马,我们可以合作!对,合作!”
阴影中的人没有说话,哈克曼以为是自己给的条件还不够,又接着补充:“黑蛊树马上就要转向往这边来了,琼,你知道的吧,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那个天选者蜕变成功,就连无名都是在第二次蜕变后才能对付黑蛊树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哈克曼的嘴太快,歌莉娅来不及阻止。
哈克曼语速飞快:“如果你想带着她去北境,就不可能绕开正往这边赶来的保守派,你需要我的信息!琼,不然就像即将沦陷的不夜城……”
“不夜城即将沦陷?”阴影中的人忽然开口。
那嗓音低沉磁性,但绝不是女人的声音。
哈克曼一惊:“你不是琼,你是谁?!”
那人影站了起来,慢慢走出阴影。
“你刚刚说,不夜城即将沦陷?”西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灯光只照亮了半张脸,像青面獠牙的鬼戴上了人的面具。
被那双凌厉的黑眸扫过,哈克曼心里发毛,面上却极力隐藏,他露出讨好的笑:“我知道你,你是天选者身边的那位,来自不夜城,对吧?”
“别说废话。”西秦声音很冷。
哈克曼继续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只要让我安全离开紫山,不仅是不夜城,还有其他附近保守派的藏匿点,我都有最新的一手消息!歌莉娅,你知道我有。”
西秦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了:“好啊。”
不知为何,哈克曼总觉得那笑容里藏着最锋利的刀。
“喂!你当我不存在呢?这儿可轮不到你做主!”歌莉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西秦闻声看向她,淡淡的语句里却好似掺着冰粒:“琼知道不夜城的事,对吧。”
歌莉娅诡异地默了一瞬,才道:“西秦,琼有她自己的道理,一切都是为了爱丽……十三。”
“当然,我不否认这一点。”西秦说着,又看向哈克曼:“他是你们的人,你们怎么处理我不管,但,我家小十三很记仇,如果看见活着的他出现在眼前,或许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说不定……嗯,谁知道呢。”
记仇的不是十三,是你才对吧!
歌莉娅腹诽,面上想发作又不敢,只好捡起旁边的抹布堵住哈克曼不停求饶的嘴,然后拿出通讯器将这事告知给琼。
西秦走出牢房,吐出一口浊气,回到了小庄园。
刚到卧室门口,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哒哒哒的游戏音。
推开门,只见口中记仇的家伙坐在地毯上,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舒适的居家服,银色的长发铺了一地,两只手正上下左右划拉平板,忙得不可开交。
听见门口的动静,十三连忙暂停游戏回头,发现是想见的人,神色放松了些。
“别坐地上,小心感冒。”西秦走过去,娴熟地抱起人:“不是很困吗,为什么不睡觉?”
十三关上平板,低垂着眼睫,眼眶微微泛红,看得出很困了。
她的脖子被包扎过,麻醉针已取出,麻醉剂对她的身体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用随行医护的话来说,即使是能撂倒一头大象的剂量,对天选者来说,大概就是睡一觉,第二天就便能恢复正常的事了。
“你不在,我怎么睡……”
或许是因为困顿没精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无比软糯,西秦只觉得心头一软,为这声音愣了神。
因为没安全感不敢睡,所以才用游戏来刺激神经吗……
西秦笑了笑,调侃道:“这么黏人啊。”
十三撑着眼皮:“你陪我睡。”
“嗯…好吧。”他将人抱到床上,抽出她手里的平板:“但我的陪睡服务可是很贵的,十三小姐打算出多少钱?”
“我没钱。”
“我可以收别的……”
“白嫖。”
十三哪听他胡扯,直接抱着他的脖子往怀里一趴,不动了。
“?”
西秦眯了眯眼。
这个词,肯定又是某个嘴碎的家伙教的。
羽樱不知道,尽管他不在这里,但他对十三产生的影响力仍在生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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