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时越不动声色的收回探究的视线,压下心头的思绪。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手上乱了章法。
裴玄深邃如墨般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时越被这股视线盯得脊背发寒,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只盯着他下半张脸,细细的擦着灰尘。
不过时越还是擦不下去了,本来自己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此刻再被他那般目光看着,是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行了。”时越把手帕塞回了裴玄身上:“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想去哪儿去哪儿吧,别再被抓到了。”
虽然时越知道这句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上辈子既然他能官至左相,定是有人在背后助他,听说兵部尚书与他关系匪浅,上辈子自己在裴玄家里的那几日,时常见他们二人青庐对坐。
现在他落魄,不代表以后会落魄。
当下和他搞好关系总比兵刃相见来的好。
宋怀安站在旁边听见这话大吃一惊:“啥?时兄,你脑子被驴踢了?你拿三千两纯做好事啊,我以为你要把他带回家充当侍从,结果你竟直接放他走?”
裴玄听此也是抬眸晦暗不明的看着他,认为这位富养的公子可能是脑子有病。
原本以为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带着目的而来,却没想到他竟是纯做好事。
不过无所谓,碰见这种钱多的小傻子才好,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赎身。
裴玄低低的咳嗽两声,眼中带着玩味看向时越:“公子真是心善,豪掷三千两为我赎身。”
时越被他俩说也不恼,那就权当做好事好了,反正上辈子自己这条小命的确是裴玄保下来的。
景仪帝原本打算将自己一并送去断头台,毕竟留一个可能会反咬自己一口都祸害,实在危险。
但是裴玄却在大殿上公然反对:“恳请陛下三思。”
“为何?”
裴玄垂首拱手,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回陛下,安定侯一案尘埃落定,但若能留其一子性命可显陛下仁德之心,让天下尽知皇恩浩荡;另外,留一子于世,对安定侯旧部以及其他蕃臣皆是一份牵制,于朝廷是稳妥之举,还望陛下圣裁。”
最终景仪帝听取了裴玄德建议,留了他的小命。
不过这些时越都没有看见,是从府里小厮口中听来的。
时越听到时没想到裴玄会为了自己在大殿之上公然反驳皇帝。
不过自己到最后还是死了。
“公子又在发呆。”
裴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自己都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看着自己发呆了,那双桃花眼总像是透过自己再看什么人。
时越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子,他连忙错开视线,害怕被那双敏捷的眼看出什么。
时越站起身,随手将今日佩戴的玉佩拿下来,直接扔到裴玄怀里:“将它当了,换成钱自己买药治伤。”
他能做的仅此而已,其他的就看他自己了。
时越不再说什么,和宋怀安迈步离开斗兽场上了马车。
“怀安,那三千两银子我会及时还你的。”时越说。
“小事一桩。”宋怀安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时越看他财大气粗的样子时越止不住想叹息,怎么能这么有钱。
虽说自己日子过的也是锦衣玉食,但是跟宋小少爷相比,那可差远了。
“话说,你到底为何要救霜降?”
“他长得很像阿遥。”时越实话实说。
“就是你那个在清栾山养病相处一年的玩伴?”宋怀安思索着说:“那既然像有没有可能霜降就是他呢?”
时越没有专门去调查过他,因为下意识就觉得裴玄和阿遥是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太大了,更何况如果裴玄真的是阿遥的话,他为何不认识自己。
而且阿遥他并不是妖,但裴玄却是妖,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妖……
不过上辈子时越是没有时间调查,既然重生了,他要把这些事情一并查了。
时越回到家后,将石头唤了过来。
“二公子。”
“你帮我去查一个人,斗兽场的霜降。”
“斗兽场?”石头最近也听说了这位红极一时的妖,疑惑的看过来:“二公子怎么要去调查一个妖,他得罪您了吗?”
时越摇摇头:“并没有,不过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石头只得点点头:“小的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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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月是雨水极为丰沛的时节,微凉的夜幕中,淅淅沥沥的雨带着丝丝凉意从清灰的檐角滴落下来。
接连几日的雨惹的整个京城都好似弥漫着一股雾气,生出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荒诞之感。
时越被雨困在家中,闲暇时刻就缠着时渊陪他锻炼身体。
“阿越你以前不是最烦舞刀弄枪了。”时渊一边指导他动作一边说。
时越扎着马步,白皙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兄长和父亲武艺都这般好,我要是太弱会给你们丢脸的。”
时渊无奈的笑了笑:“你自小身体不好,有何耻笑的,你只要健康就行了。”
时越心下感动,但铁了心要锻炼自己,要不然以后万一遇见什么危险,连跑都跑不动,只能做一个拖后腿的蠢材。
“行吧。”时渊不再规劝,不过还是惦记着时越多身体,对他极其温柔:“但是每天要适量,循序渐进,否则你对身体会吃不消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渊还是高看了时越的身体素质。
等到几个简单的基本体能动作练完,时越已经气喘吁吁不成样子。
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等到他回到自己屋时,脸已经一片苍白。
时越看着镜中满脸虚汗的自己,忍不住的唾弃:弱鸡。
他走进石头早已准备好的浴桶中,准备泡一泡放松自己酸痛的肌肉。
这时,石头站在屏风外呼唤道:“二公子?”
“何事?”
“刚刚侯府门口的侍卫说有一人晕倒在府外,问我需不需要挪走,在下过去一瞧发现是您吩咐调查的那个霜降,小的不敢轻举妄动,特来问问公子该如何。”
晕倒?
他怎么晕倒了?该不会是伤太重了吧。
时越“哗”的一声从浴桶中走了出来,随意的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带我去看看。”
安定侯府外。
时越看着靠着墙角意识模糊的裴玄,皱了皱眉头。
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愈合了一点,整个人比斗兽场看着干净许多,俊朗的面容也愈发清晰。
此刻他整个人都蜷缩着靠在墙角,脸色泛着奇怪的潮红,手里还紧紧握着当时时越给他的那枚玉佩。
时越拿手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
裴玄紧紧阖着眼,眉头紧锁,一副难受的表情。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时越暗骂道。
然后吩咐小厮将他从后门抬入了自己的偏殿,一边抬还一边压低声音说:“你们动静小点,要是被我爹知道,咱们该完了。”
时文敬并不敌对妖族,只不过觉得人妖有别,本就不应该随意牵扯,对那种看不起妖但是又依靠妖的行为极为反感。
更何况裴玄身份特殊,有可能朝廷中有人与他有关系,所以当下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他的存在。
时越不时环顾四周,生怕他爹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
小厮脚步都变得极轻,终于安全的将裴玄抬到了偏殿。
“帮我请来一位医师,悄悄的去,从后门带进来,别让我爹发现。”
“小的明白。”
小厮拱手,立马溜出去办事。
这个偏室离自己房距离很近,且较为偏僻寡陋,时文敬应当不会来此。
时越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裴玄,他与阿遥最不像的便是那双眼睛。
阿遥永远不会用那般可怖的眼睛看人,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温和的。
可裴玄不一样,他的眼睛平时冷漠疏离,好似目空一切的淡然,可私下却又是一派阴狠偏执。
可当裴玄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时,那股阴狠就少了许多。
更像阿遥了。
时越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被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他有些慌乱,高热不退的后果不是变傻就是没命,更何况裴玄身上还这么多伤。
时越用手拍着裴玄的脸,使了点劲,想让他醒过来。
“喂!裴玄!”
不一会裴玄的脸颊就更红了,一方面是因为高热而产生的潮红,一方面是被时越打的。
或许是因为力气过大,裴玄还真醒了。
“是你。”裴玄声音又低又哑,说完还要起身。
时越连忙把人压了回去。
“别动,再动你就要死了,没感觉到自己身体烫的惊人吗?”
时越端来一杯茶递给他:“喝了。”
裴玄警惕的看着他。
“看我干嘛?我又不会害你,是在救你懂吗?”时越说着,硬是把水杯塞进了他的手里。
裴玄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闻言一笑:“公子自是不会害我。”
说完,仰头喝了下去,一杯沁润的水划过胸腔,舒服了不少。
“说吧,你为什么来安定侯府。”时越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问着。
裴玄低眸,捏着水杯,闭口不答。
“喂!裴玄,说话。”
裴玄如蛇一般的目光看了过来,眼里满是探究,紧紧盯着时越:“你怎么知道我叫裴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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