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喧嚣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在喻苏年耳中嗡嗡作响，又遥远得令人烦躁。
空气里弥漫着过于甜腻的花蜜酒香和烤蓝莓浆果派那暖烘烘的气息，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
那些缀在巨大橡树枝丫间的光精灵，平日里看着还算顺眼，此刻却像无数只聒噪的金色萤火虫，晃得他眼睛生疼。
“无聊透了。”
他嘟囔着，细白的手指烦躁地拨弄着腰间那串用月露花藤和细碎月光石编成的腰链，藤蔓上柔嫩的花瓣被他揉得蔫头耷脑。
往年还能假装乖巧，混在哥哥姐姐们身后，偷偷尝点禁酒。
今年倒好，被族长爷爷亲自点名盯着，美其名曰“成年礼前的规训”。
规训？不过是找个由头把他钉在这张硬邦邦的藤椅上，听那些老掉牙的精灵史诗罢了。
高台上，族长爷爷的声音洪亮又悠长，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讲述着星辰纪元、远古盟约……
喻苏年的眼皮越来越重。就在意识即将沉入甜腻黑暗的前一刻，一个词像冰冷的针尖，猛地刺穿了他的混沌。
“……黑龙谢前枭……”
喻苏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后背窜上一股凉气。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传说中庞大、凶戾、鳞甲如深渊寒铁的阴影，已然笼罩在了这欢乐庆典的上空。
那些在篝火旁流传的、带着恐惧颤音的睡前故事碎片，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冰冷的黄金竖瞳，能撕裂山岩的利爪，还有……
族长爷爷此刻正用严肃得可怕的声音强调的：“……其性贪婪暴虐，尤喜掳掠吾族娇嫩幼子，视作珍馐……切记，月影森林深处，乃其禁脔，绝不可踏足……”
娇嫩幼子？珍馐？喻苏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皮肤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一股莫名的、混合着荒谬与惊惧的凉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
他几乎能想象出自己可怜兮兮地被串在巨大的龙爪上烤熟的样子了。
这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庆典食物的甜香瞬间变得无比恶心。
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小猫。
旁边的姐姐被他猫过激一般的反应吓了一跳，低声询问：“小年？怎么了？”
“透……透气！”喻苏年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挤出喧闹的人群。
他像一道轻盈的影子，避开了几道长辈投来的疑惑目光，在巨大的发光蘑菇丛和垂挂的藤蔓帘幕间灵活穿梭。
夜风带着森林深处特有的湿润和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些许烦闷，也吹得他裸露的手臂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起来。
脚下柔软的苔藓和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庆典的喧嚣被层层叠叠的古老巨树彻底隔绝在身后。
四周只剩下虫鸣、夜枭偶尔的低啼，还有他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前方，月光被浓密到近乎粘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
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潮湿，带着腐烂落叶和泥土深处散发出的腥气。
扭曲盘虬的巨树根须裸露在地表，像一条条僵死的黑色巨蟒。
这就是族人口中的禁忌之地——月影森林深处，黑龙谢前枭的领域边缘。
喻苏年的脚步慢了下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理智在尖叫：快回去！
但身体里那股被压抑了一整晚的叛逆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未知的、危险的好奇，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脚踝。
“看一眼……就一眼……”他小声说服着自己，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族长爷爷总爱吓唬人……哪有什么黑龙……”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盘踞着滑腻苔藓的巨大树根，拨开一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形态妖异的巨大蕨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那股潮湿腐朽的气味也越发浓重。
脚下的地面变得异常松软泥泞，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拔出来时发出“噗嗤”的声响。喻苏年洁癖发作，看着自己精致鹿皮软靴上沾满的黑色污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光精灵。
“真倒霉！”他小声抱怨，弯腰想清理一下靴子。就在他低头的瞬间——
头顶的月光，彻底消失了。
一片巨大得无法想象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如同黑夜本身骤然坍塌。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硫磺与金属锈蚀气息的威压，沉沉地碾在喻苏年身上，冰冷得让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刹那凝固、倒流，冻结在心脏的位置，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美丽木偶。
视野被一片纯粹的、深渊般的漆黑填满。
那并非夜空，而是覆盖着冰冷坚硬鳞片的庞大躯体。
每一片鳞甲都大如成年精灵的盾牌，边缘锐利如刀锋，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暗、令人心悸的金属寒光。
它们紧密地咬合着，构成了一道望不到边际的、移动的绝望之墙。
这躯体过于巨大，以至于喻苏年惊恐仰视的目光，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它的全貌，只能看到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浓重腥气的、如同古老石柱般粗壮的前肢利爪，正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朝他所在的位置落下。
“啊——！”一声短促到几乎被掐断的尖叫从喻苏年喉咙里挤出，恐惧终于冲垮了所有屏障，让他转身就想逃跑。
太迟了。
那冰冷的、带着倒钩的爪尖，以一种看似轻柔实则无法抗拒的力道，精准地勾住了他束腰的藤蔓腰链。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喻苏年只觉得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羽毛，瞬间离地。
小精灵小年[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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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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