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时候，林橙轻声对肖浔说：“肖浔，马上要放暑假了呢。”
“是的呢。”肖浔也轻声回应。
“你暑假会呆在家还是会出远门呀？”
“……呆在家。”
“那…”林橙看着他一脸期待，“我到时候可以来找你玩不？”
“好…好啊！”肖浔笑着回应。
乡下孩子们有一个天然的乐园，那就是大自然。
林橙和肖浔偶尔会拿一根长长的鱼竿坐在河边的青草地上钓鱼，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里面的石头，钓鱼的时候他们很久都不说话，耳边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舒缓的风声。
他们偶尔会折纸飞机，站在田埂上捏住它然后用劲一甩，纸飞机在风的托举下缓缓上升，接着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
夏夜，星河璀璨。
林橙发现青草地上有一棵高大茂盛的老树，老树的一根粗壮的枝丫上挂着一个木质的秋千。
林橙欢喜地跑过去在秋千上坐下，朝肖浔招手叫他过来推她。
肖浔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推，林橙双手抓住秋千的挂绳晃起来咯咯地笑。
夜幕低垂，青草地只被一盏昏黄的路灯微微照亮，但他们都不觉得周围很暗，天上有那么多盏星星灯呢。
林橙望着浩瀚星空，轻声说：“肖浔，今晚的星空真美啊。”
肖浔也抬头望向星空，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轻声回应：“是啊，很美呢。”
“城市里没有这么美的星空。”林橙又说。
肖浔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我没去过城市。”
“城市一点也不好，马路上全是车尾气，到处是高高的楼，山呀水呀草呀树呀都很少，一点也没有乡里好玩。”林橙很严肃地说。
之前有一次她爸有事带她进城，城市里大街上好多好多人，她走在人流中被挤过来挤过去，她为了不走丢只能害怕地紧紧抓住林军的衣角。
车辆的鸣笛声也很刺耳，一辆辆车开过掀起尘土，呛得她一直咳嗽。
一眼望去全是由钢筋混凝土组成的高楼大厦，抬头只能看到一小块天空，让小小的她感觉有些窒息。
“是吗？”肖浔轻声问。
“是的呢。”林橙也轻声回应。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风轻轻地吹，草丛里响起虫儿的叫声，不同的声音汇在一起，像在演奏一支交响乐。
“好啦，我要下来啦。”林橙说道。肖浔忙停下来，待秋千停稳后，林橙跳下来站起青草地上，抬手指向星空，问：“肖浔，你知道十二星座不？”
“听说过。”肖浔老实实回应。
“肖浔你好，我叫林橙，巨蟹座，生于灿烂的夏天。”林橙说着朝肖浔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嘴唇也弯弯，“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爸妈按阴历给她过生日，每次都是固定的吃生日蛋糕。
林橙却不喜欢这样，她喜欢自己的生日按阳历来，阴历这两个字听起来阴森森的，所以每次别人问她生日她都会报自己阳历的生日。
肖浔一愣继而道：“生日快乐！”
“谢谢你！”林橙盈盈地笑了。
肖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没礼物送给你。”
“你已经给过啦！”林橙欢快地说。
肖浔一脸茫然：“没……没有吧。”
“真挚的祝福就是最好的礼物啦！”林橙欢快地说。
“肖浔，你生在什么时候？”林橙又问。
“冬天。1月2日”肖浔回答，“好像是摩羯座吧。”
“冬天？”林橙显得有些惊喜。
原来这个有一双纯净眼睛的男生，生于洁白素净的冬日呢。
“真好啊……”林橙轻声说。
肖浔不解，刚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林橙忽然兴奋起来，她抬手指向肖浔身后惊喜地说：“萤火虫…是萤火虫哎！”
肖浔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在草丛上空聚集了许多只萤火虫，它们散发着橘黄色的光，飞过来飞过去，就像流动着的光海。
肖浔扭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林橙来到他身边，轻声说：“星星是天上灯的话，萤火虫就是地上灯吧？真美啊……”
两人并肩而立，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萤火虫群从这边飞到那边，又从那边飞回这边，与黑夜中的星星交相辉映。
天上，是星河万丈。
地上，是光河静淌。
两个小小的人儿站在天地之间，瞳孔被光点亮，脸上都带着恬静美好的笑容。
五年级，一天周末，林橙惊觉肖浔长个子了。
她和他比身高，明明之前微微一踮脚就可以碰到他头顶，现在却变得很困难。
“肖浔，你变得好高哦。”林橙微仰头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
肖浔腼腆地笑笑说：“是吗？太好了……”
他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林橙没听清。
她太好奇，于是问：“你后面嘀咕了什么呀，太小声了没听见。”
肖浔一愣继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也没说什么。”
“是不方便和我说吗？”林橙很疑惑。
“不，不是，就是……”肖浔讪讪道，“我那会说的是‘我长高了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你了’。”
说完，肖浔垂下脑袋，耳朵都红了。
林橙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泛起温暖潮湿的浪潮。
她吸吸鼻子，对肖浔灿烂地笑笑：“谢谢你哦！”
天色渐晚，林橙和肖浔在老槐树前告别，林橙蹦蹦跳跳地回家，然后在门前刹住步子。
林军和刘茜并肩坐在沙发上头朝着大门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等她回来，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见林橙进屋，林军看了她一眼，率先开口：“我们打算在你小学毕业后搬到县城去住，送你去县城的中学读书。”
林橙闻言一脸震惊。
搬……搬到县城去住？
去……去县城的中学读书？
太突然了吧！
“为……为什么要突然搬家啊，我不去县城上中学也没什么啊…”
我觉得待在乡下挺好的啊！
林橙想稍稍反抗下，她话还没说完林军立刻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在乡下好？乡下的教育医疗条件可都不如县城！”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和你妈这些年一直在攒钱，前不久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学区房，离你即将去的那所中学很近。你的入学手续基本上办妥了，户口已经迁到城市了，你六年级暑假我们就搬，这栋房空着没关系，我只是提前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爸！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打断我说话！”林橙欲哭无泪。
林军扫了她一眼，满脸不屑地说：“小孩子家家的话有必要全听完么，反正是些不重要的话。”
林橙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的瓶子咔嚓一声碎了，流出酸涩的水。
在她的记忆里，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总是颐指气使的。
明明是他先和她搭话，可每次她回答的时候他总是没耐心听她把话说完，会出声打断她。
他总是会命令她做这做那，而且从不过问她愿不愿意，并总是打着“我这是为了你好”的旗号。
她考试没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会质疑她付出的全部努力，他总只在意结果，而不在意过程。
……
过分！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爸爸？
“讨厌！”林橙气恼地大喊，“我最讨厌爸爸了！”说完她飞快地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趴在书桌上呜呜地哭。
有人轻轻敲门，接着是刘茜的声音：“小橙，妈妈想和你聊聊。”
她的声音很温柔。
林橙吸了吸鼻子挪到门边道：“你直接说就好了，我在听。”
“小橙，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刘茜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可林橙却觉得突然变得无比刺耳。
咦？
她在说什么？
我本来以为妈妈是来安慰我的，可她为什么第一句话是这样子的？
“我不要听，你走吧！”林橙歇斯底里地喊，眼泪哗哗往下淌，“我不想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句小声的嘀咕“这孩子”，再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
等门外没有动静后，林橙回到椅子上坐下，咬着下唇双眼通红。
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样的父母？
为什么现在自己还没有能力脱离自己的原生家庭？
“等我长大了，”林橙哽咽着自言自语，“我要少回家。”
你六年级暑假我们就搬。
林军的话又回响在耳畔。
林橙抿了抿嘴，抬手擦去眼泪。
她说她觉得呆在乡下挺好，一来是因为她本来就对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冰冷的城市没什么好感，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在乡下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那个朋友的名字叫肖浔。
她不舍得和他分开。
但她无能为力。
不想……只留下回忆。
林橙侧头看向放在桌边柜子上的针线盒。
之前她一个人呆在家无聊，就用布和棉花做布娃娃玩，完成之后用笔在每个娃娃的脸上画上笑脸。
林橙伸手取下针线盒，又翻出剪刀、布和棉花。
她特意挑了一块天蓝色的布，肖浔最喜欢的颜色是天蓝色。
林橙认认真真地开始缝制布娃娃，她很用心，每一针一线都无比仔细。
毕竟……
这可能是她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了。
不知道以后去了城市，还能不能再见。
这么想着，林橙的眼泪又淌下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刘茜在门外敲门喊她吃饭，她充耳不闻。
她坐在椅子上，借着台灯有些昏黄的光缝制布娃娃，眼泪早已流干。
而她的心，仍然是一片湿润。
不想……不想和他说“拜拜”。
林橙在心里酸涩地想。
到时候，和他说“再见”好了。
再见。
希望这次离别后，我们可以再次相见。
“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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