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郑知了扑朔着充满希冀的双眼,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谈青继续补充道:“说起来这几天好像也没见他从屋里出来过,如果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有这么一号人。”
“他真是你的租户?你会不会记错了又或者说是重名了?”
郑知了有些激动但还是不嫌烦地多问一句,他怕谈青记错空欢喜一场。
现在也不早了,如果他还没找到张三,他今晚就只能找个地方随意安顿一下了。
郑知了手伸向行李包侧边的口袋里攥住被垃圾袋和塑料袋重重包裹下钞票的一角有些犹豫。
“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你讲下你表舅长什么样子吧,又或者说他有什么特点?”
叫“张三”的人确实很多,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谈青向郑知了询问他表舅的外貌特征或者是比常人不同的地方。
郑知了卡住了,他不知道他的这位表舅长什么模样,他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被他爸妈强拉过来认亲戚的。
他连他表舅的面都没见过,何谈记住他一些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想了很久,郑知了终于从尘封的记忆里翻找出一些关于他那个表舅的相关信息。
但都是些不好的东西。
听妈妈说他这个表舅小时候一无是处,四处打诨,年少无知还特别善赌。以前家里穷将近揭不开锅的程度他还会打肿脸充胖子拿出家里最后的积蓄去赌博,妄想一夜暴富。
最后的结果是大家早就预想过的,他这位老舅越赌越上瘾。从他老娘的金戒指到地契全都被他给当了,甚至后面支不敷出借了高利贷却还不上账。
高利贷拿着柴刀斧头赶到他家要钱,他表舅是个怂货差点吓尿,最后跪在人家面前哭着求他们宽恕几天,高利贷见他没钱直接跟他说往后拖几天也可以用一个拇指换,张三为了好拖债很快就答应并且眼不眨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柴刀往自己小拇指砍。
又快又狠,见惯风雨的高利贷收债人们都吓傻了。原本只是吓唬他的,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对自己这么狠。
至此,张三“四指鬼”的名号便传了出去,老家是不能待了,这么些年一直跑到江城这落户。如果不是郑知了必须要出去,他爸妈也不舍得将自己儿子送进虎穴里。
郑知了简单说了下他表舅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这个特征,他试探地看向谈青的脸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出破绽。
“你确定他左手是少了一个指节?”
谈青思考几下看向郑知了。
郑知了点了点头。
谈青沉思几秒,略过郑知了就往诚锦华苑的方向走,他一边走一边说:“对上了。看来你表舅就是我的租户没错了,走吧,我带你去。”
谈青走到郑知了身边时扬起了一阵风,风里夹杂着路边摊浓重的油烟味,但细闻一下这风里带着一丝四季桂的甜味。
郑知了还是跟在谈青后面一米的距离,这个距离足以让他和陌生人保持合适自由空间。经过保安亭,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大爷现在正抵着头靠在桌子上偷摸睡大觉,他的行李包正安然无恙地放在大爷身边。
为了不惊扰大爷,谈青翻过护杠没发出一丝声音,要是以往他头都不回的就往里走,但是现在郑知了在他后面。
郑知了正犹豫以什么姿势跨过护杠不会发出声响,谈青的手便朝他伸了过来。
“要我扶你吗?”
“啊?”郑知了看着护杠思考自己跨过去的成功概率后朝谈青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
说着,郑知了便有样学样地以谈青同样的姿势翻了过去。有惊无险,没发出一丝声响。
等着郑知了站稳,谈青便向郑知了带路。
谈青和郑知了拐了好几个大弯终于走到了一栋住户楼停下,郑知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栋住户楼极其的破,相较于其他住户楼,这栋楼可谓是寒酸得很。
“你确定他是住在这里的吗?”
郑知了犹豫地发出自己的疑问。
谈青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郑知了看,他的眼睛有一种说着“我会认错我家?”的既视感。
“走吧。”
进到电梯,谈青领着郑知了摁上了五楼的按键。在电梯里,郑知了看着映着二人反光的电梯门很是尴尬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谈青倒是无所谓,直愣愣地盯着门上的两个人直到电梯门开。
一开门,整层楼弥漫着一股东西腐烂夹带着刺鼻的酸臭味。谈青和郑知了一闻到就用手连忙堵住鼻子想要关上电梯门,但气味在楼层之间散开闯入电梯间里让他们无处可避,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走出电梯停在平台上。
二人面面相觑。
“那个……你确定是这里吗?”郑知了蒙着鼻子再三向谈青确认是否走错屋子。
谈青捂着鼻子看了郑知了一眼,脸上铁青,他突然就不想承认这里是他家了。
整个楼层分为两个屋子,左侧目前没人住门口却堆满了纸箱子和踩扁的铝瓶子,外卖袋子堆在地上供人踩着。右侧被张三住着门口七七八八的鞋子摆成一堆让人无从下脚。
除此之外,那股恶臭的气味也是从张三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地板上流出一些黄褐色的液体,蚂蚁的尸体随着液体流出门外。
光是看样子,这里就不像是有人能住的样子。
越靠近屋子,那种冲上天灵盖的恶臭味就越重。郑知了站在谈青身后屏住呼吸等待谈青敲响房门,可等了一会也不见谈青抬手。
“怎么了吗?”郑知了好奇地问。
“你带手机了?”
谈青冷冷地说道。
郑知了顿了一下回答:“我没有手机,你要手机干嘛,是有什么问题吗?”
谈青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让郑知了下楼去叫保安大爷上来顺便去报警。
“啊?”
“你先别啊了,快去!”谈青神色紧张,语气也不自觉的严厉起来。在谈青的催促下,郑知了也很快的跑到楼下叫醒了还在熟睡的保安大爷顺带的报了一个警。
郑知了带着保安大爷上来时,谈青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着他们。
“叫警察了吧?”
谈青盯着郑知了问,一旁的安保大爷帮他回答:“叫了叫了,什么都叫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就要叫警察了。”
大爷挂在鬓角的汗滴落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焦急。
谈青张张嘴看着郑知了欲言又止,不知怎的,郑知了心里也有些不安。
散发恶臭的门、门锁紧闭的家、两三个月没交过的房租……
这种情况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些端倪。
等了十几分钟,三四辆警车赶了过来,警戒线包围这栋住户楼,民警们蜂拥而入。邻里街坊看见出动了警车好奇心上来围着这栋楼打听消息,民警们驱赶了好久都没用。
楼上,警察们分头行动,一群围着被锁的门开锁,另外两个民警向谈青和郑知了几人询问相关事宜,剩下的走访上下住户了解清楚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情况。
民警的问题很多,问题毒辣总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人看。
“你们因为什么报警?”
民警开通执法记录仪对着郑知了和谈青、老大爷三人,一群人站在通往五楼和四楼的平台上一一向他们问话。
郑知了一五一十跟民警说完自己的来历,又忙不迭地跟他解释谈青和大爷是帮他来找自己表舅的。
“我没问的时候你不用多说。”
民警说话有些严肃,郑知了一时也闭上了嘴。
镜头又对准他们二人,两个人的说辞与郑知了没太大出入,调取监控的伙伴走着楼梯冲了上来,他跟记录员说了郑知了今天下午在这一块的活动,三方证明郑知了和谈青今天是第一次来到这栋屋子。
记录员点点头,对着他们说话的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一点:“好了,例行询问结束,其他的就等开门的兄弟了。”
说着,开门的警察那边就有了新动静,门锁开了,生锈的铁门被打开,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更加浓厚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恶臭的黄色的不明液体从过道里流出,停在尸体上的苍蝇纷飞。
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以脸着地的动作横在走道上。黄白的蛆在他肉里蠕动,有些体型较小的蛆从尸体身上跳到一旁的地板上。
饶是最有经验的民警见到这种画面也是吓了一大跳。老警察最先反应过来拨打120,示意徒弟将不相干人等驱赶,还有把最先来找死者的三人带到警察局进行询问。
可即使这样,他们三人因为站位的关系或多或少都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郑知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成排的警察迅速将他们围了起来,警戒条从栏杆那边扯出来将路口堵死。
警察一系列的动作下来行如流水,三人莫名其妙地就被带到派出所问了一大堆问题,郑知了刚出社会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冷汗几乎要浸湿了他的短袖,他手指尖的倒刺被全被自己扒开了,干涸的血痂被撕下一遍又一遍,他不知疼痛般的靠着食自己的皮渡过煎熬的审讯时间。
坐在审讯室外,郑知了抱着手不敢去回忆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谈青靠在墙边蹙着眉看着他一言不发。
等到他们出来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三个人满脸写着疲惫,谈青因最先发现不对劲被警察问的最多,现在脸上写满了烦躁。
大爷快七十了,他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累,平白无故的小区里就冒出一具尸体,这尸体还是旁边这小子的租户?
这下可真遭老罪咯!
临走之时,他们三人还被警察要了联系方式,说到时候有结果或者有其他问题在电话联系。除了郑知了其他二人很快就答应了。
郑知了对着空白的纸张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自己没有电话号码,警察皱着眉看向他但又看了看他旁边两个人也就放过郑知了。
三个人站在路口伸手打车,等到车停在身边了,大爷才想起问郑知了要去哪儿。
今天把他们三人接到警局后,警察们便问了三人与死者的关系,郑知了以疑似直系亲属的身份进行DNA化验结果显示确有血缘关系。
大爷看着无辜的郑知了心中动了恻隐之心。
经过下午这一遭,亲人没了,落脚的地方也没了,郑知了现在无处可去。
比大爷最先开口的是谈青。
“你现在打算去哪?”
谈青的声音平平的,音量低低的,想是在问一件寻常小事一样。
从下午开始,郑知了就一直沉默着,谈青问他他也只是慢慢地摇摇头。
“你有打算吗?”
郑知了还是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亲人现在也去世了,死因不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你要来我家吗?”
郑知了还是习惯性地摇摇头,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还没从死亡打击中缓和过来的郑知了猛地抬头看谈青,他张了张干涩裂开的唇难以置信地问:
“你在说什么,我……我没听清。”
言语间充满了慌乱无措。
谈青果真重复了一遍,样子十分单纯:“我说,你要来我家吗,我本来也打算找一个合租室友一起分担水电费的,我看你现在是不可能住你舅舅那间屋子了,正好我那边空,你要来试试吗?”
没到郑知了回答,一旁的大爷也连忙点头说:“对对对,谈青这小子最近在找室友,小朋友你要不要和他一起住啊。”
管他是不是真的在找室友,这小孩那么可怜,假的也要说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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