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走的第一日,谢斐如倒是没出门,这两日冷,刮风,天色又沉,从早到晚不见日头。大早上起来,窗户不打开屋子里都昏暗暗的,可大冷天儿的,谁又去开门开窗户,不够冻的,屋子里烧着炭盆呢。
谢斐如在里看书,见光线不好,露雪去点了两根蜡烛燃着。
凌霜闲着在一旁的小凳上坐着做针线活,进冬后,沈川对两个丫鬟交待过,碳每日都要烧足,虽他没甚钱发大财,也一向不吝这些事,还怕人家顾着他的面子,暗自委屈呢。
虽然这主仆几个看着不是那样的,也不妨碍白嘱咐一句。
沈川依稀记这年是个大冷天,雪也下得比往年长久,秋天那会儿,就已经一筐一筐的往家里买炭柴了,现放在杂物的房里,堆得满满当当。
这会儿,正房这边活动的三间屋子都烧了一个碳盆,大家带着里面,做活的时候靠近炉子坐,也没那么冷。
“奶奶,外头有人来,只管敲门,平安问了是谁,却又不说。”那在牙行被沈川挑买来的小丫头,养了几日,带着教规矩,现在也能干些搭手的活儿跑腿传话了。
这会儿子就是她来回话,
怪了,这功夫谁回来?谢斐如抬起头:“露雪你去看看,若是找你们家大爷的,就告诉出门去了,改日再来,找我的,看是谁,再来回我。”
露雪忙起身,随着小丫头过去了。
边走嘴巴里还嘀咕,“大冷的天儿,连猫儿狗儿都知道躲起来,还有往外乱逛的。”
到了侧门,平安那小子正在守着,见着露雪过来,嘴里一口一声姐姐叫得甜,露雪叫他让开些,自己隔着门,扬声先问一句,“外头是谁,来找谁的。”
然后,就听见一清脆的声音回:“我们是从青州来的,听说谢小姐嫁到了这家,我们主子特意来拜访。”
露雪听到青州脸就是哼了一声,立刻叫平安拉开了门,自己跨门槛走了出去,打眼一瞧。
她就说那声音怎么有些耳熟,让人厌烦,原来是那对主仆!
“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章姑娘,怎么不下车,什么时候进的京?来拜访怎么也不先下个帖子。”
原来,露雪口中这章姑娘,是陈家大少爷一位妾室的妹妹,这妾室因颇得陈大少爷喜欢,故而她家里出事,父母亲去世之后,央求了陈大少爷,把自己妹妹接到了陈府。
便是现在坐在马车里的那个。
谢斐如从前怎么搭理敷衍这些人的,露雪学了个遍,“章姑娘不是在陈家么?怎么跑京城来了。”
原是嘴上随口一说,说出来才觉得古怪,这章宜秋因父母双亡才投靠她在陈家做妾的姐姐,十几岁的姑娘,绝不可能一个人跑出门啊?
章宜秋坐在马车里早听见露雪那个小蹄子且阴阳怪气说话,气得不行,面皮也扭曲了,当下将车门帘一拉,扯着脸假笑说:“露雪啊,我一上京,才听说你家小姐那么快就又嫁了,想着好歹认识一场,才特来拜访的,怎么还不请我进屋坐坐?”说着又抬眼打量着这屋子门头,帕子捂着嘴轻笑,“你这新姑爷,住在这里,叫我好找呢。”
露雪想上撕她的嘴,翻了个白眼,“不好找,章姑娘不也找过来了。”
眼睛一瞥,却忽然发现章宜秋不是以往发髻,而是盘了妇人头,嘴比心还快,直道,“呀,姑娘原来是嫁人了,不知道聘到了哪家?”
这句话就又戳到了章宜秋的肺管子,那张脸几乎没维持住,“呵呵,露雪你那张嘴还是这么伶俐。”
露雪才懒得搭理她,“章姑娘回去吧,我们小姐不得空呢,没法见你。”
说完才不管人怎么想,转身抬脚就进屋,门哐当一声,门从里头重重关上了。
章宜秋简直气了个仰倒。
躲在车里,把谢斐如和她两个丫头全部咒骂了一遍。
院子里,露雪飞快回了后头,跺跺脚,才进了内间。
“奶奶,你猜我外头见了谁了?定然想不到呢!”
她这幅模样,谢斐如一看,张嘴就说:“难道是青州那边的?”
她才回京城多久,还多了一重“弃妇”的身份,以前那些认得的,都不来往了,大概率是青州那边了了。
“可不是,是那章宜秋呢!”露雪早忍不住,连声说,“她好像嫁人了!”
这回连凌霜都诧异了下,“她嫁人?她不是……”正要说,又觉得不好,话头就止住了。
但露雪听得明白,在青州时,章宜秋说是借住在陈家,却显见是对陈大少爷有私情,想给他做妾的,怎么又嫁给了别人。
谢斐如抬抬眼睛,说:“人呢。”
露雪眨眨眼睛:“想奶奶从前也是怠懒搭理她的,我就给打发走了,她那样子,见着就不会说好话,放进来没得坏奶奶的心情。”
这也没事,见不见都使得。过了会儿谢斐如对凌霜说:“待会儿你去通平街的铺子一趟,叫裴管事打听打听去,章宜秋嫁到谁家了。”
“是,奶奶。”
闹了个插曲,几人说笑一回,谢斐如闲在屋里又过了一日。
次日早上一醒,手才伸到被窝外,冷得一哆嗦。露雪服侍谢斐如起来,边说:“外头飘雪了,比昨日还冷些呢。”
谢斐如听见外头动静,想起来问,“外头那几个,大的小的,给准备了厚袄子没有?”
“还用姑娘说,嬷嬷管着呢,一人又给做了几身,冻不着,她们一个劲儿要给您磕头呢,嬷嬷拦住了。”
“这几日也别叫大早上起来扫院子了。”
“哎,知道。”
吃过早饭,露雪带着银屏去屋里把谢斐如去年做的几件披风翻找出来,有两件还没上过身的,怕放坏了,拿出来理理。
晌午凌霜出去了一趟,过后进来说:“昨儿叫裴管事打听的事,来回话了。”
谢斐如看着她,就问:“怎么说的。”
凌霜走近些,才道:“章姑娘的确是嫁来了京城,不过并不是给谁家做正室,原来聘给人作妾了。”
“哪家?”
“说是锦卫所的右指挥使。”
谢斐如手一顿,随后点点桌面,说出一个名字,“傅长霁。”
凌霜接着说完:“前几日才进的京,不声不响的。”纳妾也不需要摆酒甚的,不去打听外人也不会知道。
谢斐如手撑着额,淡淡说: “傅长霁办案都办到青州去了,还连陈家人也见了。”
陈老爷现正任着青州刺史,不见陈家人,身边也多不了个章宜秋。
“奶奶的意思,章姑娘这事是陈家做主的?”
谢斐如听这话就轻轻笑了,“不是陈家做的住,章宜秋一个没父没母借住在陈家的姑娘,还能给自己给自己指个婚事,还是锦卫所的指挥?”
凌霜叹道:“可瞧着从前,陈大少爷似乎也有意纳章姑娘的,这是,也太不像样了。”
谢斐如摇摇头:“那二人愿意有什么用,陈老爷和夫人绝不会允,已经纳了姐姐,再要个妹妹,这话传出去好听么,原本倒是怜惜孤苦无的幼女接回府照顾,最后倒照顾床上去了,还不够人闲来议论的,陈老爷也知道要脸的。”
另两个丫头从里头出来了,方才都听着话,露雪道:“奶奶原来一早就猜着了,想之前章姑娘还在您跟前欲言又止的炫耀,这都是些什么,如今不够她打嘴的,人那脸皮也厚,就这,还上门呢,敢是来讨臊的么。”
谢斐如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她原是父母去世,皆因没人教养,比别人就差点儿,去了陈府,章姨娘又半点不会照顾人,让她长成那样。这番来京城,想是听人说谢大小姐‘贱嫁’了,想看笑话,巴巴就来了,她那脑子,不甚灵光的,倒闹不出花来,若再上门,高兴你们就见,不高兴依旧请她回去也就罢了,别再欺负傻子。”
这话叫几个丫头都忍不住笑起来,露雪更是笑岔了气,扶着腰,“方才章姑娘还说我嘴利呢,再见她听见奶奶如何说的,还不气疯了。”
谢斐轻轻挑眉,“好个丫头,连我也打趣了。”
一群人笑作一团。
谢斐如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抬起窗户,看了看天色还在下雪,稀稀疏疏一片片飘落在地上,想沈川逃役犯不知抓到没有,顺不顺利,不知今日能不能返程。
此刻人在益阳的沈川还不知道谢斐如闲来心里也惦记他一两句。
这案子办得还真不算太顺利。
先是天气不好,刚到益阳就下雪,天一冷,马也走得慢了些,他们寻着线索搜查,发现那地方早就人去楼空,毛都没留下一根。
“老大,现在怎么办?”
沈川拿出一张益阳县地图铺开在桌子上,顺着之前那个藏身地点往两个方向点了点,“再往北上就是冀州,他们从那跑出来的,自然不会再回去。而往主路进益阳县城也不可能,那门口安排了人严查进出,而大冷的天,也不可能也野外晃荡,不然只怕没命过夜。所以最大可能,就是往这南面一路逃犯下首的村落藏身去了。”说着立刻问,“益阳县城下最近的村落有几个?”
一人忙回,“三个。”
沈川收了地图,沉声道:“分为三组,分头行动,立刻出发。”
众人皆合手作拳,大声应“是!”
二十余人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只带出阵阵尘土。
当夜,在一处村里,顺利将那三个人缉拿住,夜晚稍作休息,第二日就准备返京。
那三人昨晚上被抓,哭天抢地的求饶,生怕将他们就地斩杀了去,经过一夜,人也都冷静下来,脖子手上戴上了镣铐,押坐在简陋的板车上,垂头丧脑。
有个差兵就说:“早知今日,就不该逃,二十天的城役,熬吧熬吧也就过去了,好过现在受罪。”
那犯人其中之一,愤愤说道:“若能忍受,谁不忍了,早先也有心理准备,想着干不死人就成,可就真有人死了,以为只是修补修补城墙,谁知道要没日没夜的挖,几位官爷可知道现下是什么天,就算没有饿死累死,也冻死了。”
沈川听这话忽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好,于是沉眉低声呵道:“行了,少说些话,保存体力,快些回去复命是正经。”
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快进城时,路过官道上了茶棚,沈川才讲进去方便一下,再出来,就听见不妥。
冲过去一看,板车上三人皆被一只利剑,一箭穿心而过,睁着眼睛吐血而亡。
沈川迅速追去,凶手却早已逃离消失无踪。
左手提刀紧捏着,终究忍不住低骂一声,“艹!”
鞠躬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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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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