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又神色如常，和和气气坐下用饭去，压根也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冰冷严寒，凌霜方木愣愣拿着托盘往外走，然后深刻反省，是自己心窄了，眼界浅薄了，人家好着呢，端的是心胸也宽，气量也大，比从前那位表面风光霁月实际性小脾气大的陈公子强一百倍不止。
她这时哪知道沈川和她们家小姐结了同盟，故而两人嘴上说话偶尔就没了边界。
等以后就会明白，沈川这人也是十二分的记仇，最为睚眦必报不过。
谢斐如生得这得天独厚的面容，随意装扮装扮，那都是不知怎么形容的好看，偏今日还挑了打眼的首饰出来戴，耳垂上缀着金镶玛瑙绿松石的耳饰，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带了叮叮当当的镯子，衬得玉质肌肤更添一层颜色，惹人眼得紧，叫沈一早上忍不住多看她。
谢斐如不能不察觉，只是没做声，才是刚闹完，心道这会儿还是少说话为妙，今日且有正事。
约章宜秋是在中午，早饭用罢，又吃半盏茶歇了会儿，谢斐如叫沈川起身。
沈川不明所以，“嗯？”
谢斐如： “我们先去昌平伯爵府。”
这叫沈川顿了下，简直失笑，“怎么不早与我说？慌不着的就要拜访？”
谢斐如哼笑说：“未必我去见个什么章姑娘，还要这样认真打扮。”
沈川啧了一声：“姑娘不打扮别人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怎么也应该让我收拾收拾才是。”
谢斐如抬眉，上下看他，然后佯作认真点评：“你么，倒也尚可。”一身的野性难驯，一见就知外头天生地养长大的人，遮也遮不住的味。
沈川挑眉不语，他不是那忸怩人，便是知道侯府伯爵府等，也并不胆畏缩，说话也只是与人玩笑打趣。
是故，等到了昌平伯爵府，魏夫人见到沈川，不妨他是这样一个体魄矫健，俊朗高大的人，再看，也是气魄坦荡自然如。
心里存的偏见就不觉去了三分。
因他们府从祖上都是从武将功勋出身，一见沈川这样的，先天上就比旁人欣赏些。
一屋子三人坐着，丫鬟只留着几个伺候，魏夫人与两人说着话，重点暗自观察沈川，见他似有卓尔不群之资，心想，斐儿运道总归没有太差，沈川若争气，她助他一把，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不过也还要试上一试，需得看看他的心性，就有那等穷困落魄人，得了贵人帮扶，却觉得别人是伤了他的自尊，致使心生怨恨，这样的心胸狭窄，偏又没骨气，一面受着帮助，一面最后反而害人，谓之曰白眼狼不为过，最是要不得。
脑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旋即，就听魏夫人开口道：“沈川在兵马司里倒有些屈才了，不知道可愿意去骁骑营，家老爷前日还说，那里也还缺人。”
谢斐如面色如常，看向沈川。
沈川心头微微一动，骁骑营分属禁军，十足的好地方，没些关系，一般人普通人万万进不去的，他未料魏夫人直接当着他的面张口就说这个。
似沉吟了片刻，沈川才开口：“夫人谬赞，说什么屈才可是折煞我了，果真托夫人的福能进骁骑营，就是我沈川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与福分，我连谢都不知道怎么谢了。
只是，若叫我说句实话，我在兵马司尚没待多久，更还未做出什么像样的事，眼下借伯爷的关系去骁骑营，恐怕难以叫人服气，不免背后说道，更怕与伯爷的声明有碍。故而，却不如留在兵马司安生做事，只盼等不那么籍籍无名了，我再来求夫人帮忙，想必会更适宜。”
沈川这一番话下来，魏夫人脸上就笑开了，她心下已经十分满意，这是个聪明的，最重要的心思清主意正，不是那空有一腔可笑的自尊，自个儿能力却配不上德行更配不上的。虽则穷，也并没有一点自苦幽恨念头，意志又不同凡响，这就很难得。
“果然你心中有数，话说得很再理，是我着急了。”说着瞥了谢斐如一眼，“亏你这丫头也不提醒我一声，不看我是为了谁，也罢，这就算了，等过些时候吧，我好生寻个好时机，再让老爷将你提上去，这会儿调职，的确是打眼了些。”
魏夫人本要留吃晌午饭，谢斐如笑着撒娇，说改日再来魏姨，今日还有些事等着要办，腻了几句，终于放两人走了。
出来了伯爵府，眼看时辰差不多，就直接往望河楼去了。
马车上，谢斐如问：“有没有后悔？方才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只要应了，魏夫人明日就能让你进去骁骑营。”
沈川看了她一眼，道：“你再说，我可转头去求人去了。”
谢斐如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沈川揉着太阳穴，半挡着眼睛，“也快别笑了。”真是遭不住。
这回出来带了金盏银屏两丫头就方便许多，四人一行上了楼，与小二定了两个房间，谢斐如低声与沈川耳语，“待会儿你就在隔壁屋子，我这边与章宜秋说话，你只听我手指敲墙面三下，就出来，直接来我这边。”
沈川听这话就扬扬眉，笑：“好姑娘，真把我当你的侍卫使唤了。”
谢斐如眨眨眼，“这怎么敢，你要是侍卫，今天也做不了这场戏了。”说罢赶紧伸手推了推沈川，轻声哄他道，“快进去吧，那人也快来了。”
沈川站着没让她推动，又说：“不对，你怎么知道这边敲墙这边能听见？”
谢斐如只好回他，“上次带我来时无意发现的，隔墙是两层板子墙面，中间还是空的，你自己去敲一下就知道了。”好说歹说，终于把人送了过去。
转头又吩咐俩丫头，“金盏去下面去等着，人到了就带上来。银屏你就在房间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
两人皆应答了声，“是。”分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没多久，章宜秋就来了。
金盏连忙引上了楼层。
在门口又看见一眼睛声，章宜秋哼了一声，推门进屋。
扬头一眼看见谢斐如，下一秒钟，那心就是一梗。
是谁说谢斐如落魄了贱嫁了，脸也丢尽了，日子也不好过了？！
她这幅样子，有半点不好的样子吗，怎么看着比在青州是更好了！
章宜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与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本是要来看谢斐如笑话的，看谢斐如这只从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凤凰现掉进泥地里，肯定像个落汤鸡，她要去踩几脚方才解气。
可现在看到的是，人怎么还是一副喝露水的仙女模样！
差点让章宜秋差点崩不住脸。
“呀，章小姐来了啊。”谢斐如掀起眼皮，抬头，看向章宜秋，幽幽道，“许久未见，章小姐看着倒是未变。”
“呵呵，你也一样。”章如秋假笑，她觉得谢斐如是在讽刺她。
谢斐如：“过来坐啊？怎么还站着。”
章宜秋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拿捏了，登时有些不舒服，赶紧在心里告诉自己，现下可不是在青州的时候，谢斐如也不再是陈家的大少奶奶，自己可不再矮她一头，她如今的丈夫，可是锦卫所的指挥，不是谢斐如嫁的破落户能比！
完全不想她并不是嫁给傅长霁，而是被陈家送给傅长霁作妾了。
撑着一口气，微微抬着下巴，在谢斐如对面坐下。
不多时，小二进来，将茶果点心，饭菜汤羹一应上齐后，就退了出去。
谢斐如见在章宜秋身后还跟着丫头，这可不方便，于是开口将人打发出去，叫人在外头守着，那丫头也是没转过弯来，加上有些害怕谢斐如，谢斐如那么淡淡扫她一眼，立刻就出去了。
章宜秋还绷着呢，生怕自己在谢斐如那里显得不得体，让人看低，人家没说话时，她也不自在，找话说：“我看今日跟在你身边丫鬟脸生，怎么不是凌霜和露雪了？”
谢斐如脸色淡淡然：“你倒注意这些，这两个的确是新来的，与你说也没什么，她们却是那日我去昌平伯爵府，伯爵夫人赐的，说是最会照顾人的，夫人疼我，就把人给了我。”
章宜从里到外都开始酸起来，简直浑身难受，不得不承认，就算谢斐被休，但她的出身，是自己永远没法比的，出身给谢斐如带来的东西，也是她永远不会有的。
她爹娘原来在青州就是普通人，后来她姐姐给陈家大少爷当了妾，家中日子才好过了一些，直到她十三岁父母意外出了事，她被接到了陈家，才见识到簪缨世家里的繁华，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京城的伯爵府她没见过，更不可能和这样侯门公府有交集。
偏偏谢斐如一个被休二嫁之人，能有这些见识，还能活得这么滋润！
“呵呵，谢小姐好福气，啊不对，我忘记你已经又再嫁人了，该叫你沈夫人才是。”章宜秋没甚刺人的地方，只能一再提自己认为的谢斐如丢人的事。
谢斐如哪会在意这个，听这话眼皮都不带动一下，还在那品尝点心。
刺不到人的点那还叫刺么？章宜秋简直气炸了肺。
谢斐如看了一轮“章姑娘变脸记”，心情畅快了，终于记起正事。
“对了，你叫你丫鬟拿给我的那个瓶子”
“怎么样，事件好物吧，那可是难得的东西。”谢斐如自己提起这话，章宜秋还不得赶紧接上，急得都不等人把话说完。
这会儿，脸色都变了，眉目间立刻露出藏不住的得意，“赔你从前那个瓶子，可是绰绰有余了。”越说越兴奋，“我想着，你到底是低嫁了，听说沈家没什么根基的，只怕以后也再见不到这样的好东西，送一件给你，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了。”
谢斐如挑挑眉，语调悠扬婉转，“哦，只是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章宜秋眼神飞快闪了一下，随即伸手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才说：“自是我家大人送我的，这一件又算得了什么，我那还有更好的呢。”
谢斐如视线慢悠悠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原来是这样，那傅大人待你可真不错……”她说这话时，左手已然曲起三根手指，对着身后墙壁，轻轻敲响几下。
章宜秋还以为谢斐如这是羡慕嫉妒自己了，愈发露出得意相，不介意多说几句，“可不正是，不然我也不会给你这一件，傅家是有底蕴的人家，自然不是陈家可比。”
才说这一句，忽然听见砰一声！
阁间的房门被人猛然踢开，吓人得章宜秋一叫，忙朝着那边看——
然后就看见一张阴笑凶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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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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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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