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清醒来的时候,屋内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暖香。
发情期的潮热被那股超高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暂时镇压下去了,但江洵清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江洵清心里压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烫。他有些艰难地用手肘支撑着坐起来,视线还有些模糊,下意识地朝着床边那个模糊的高大人影低吼,声音沙哑得厉害:
“顾且陶。你答应过……” 话才开了个头,就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坐在床边单人沙发里的,根本不是顾且陶!
那人姿态闲适,长腿交叠,一只手支着下巴,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是顾乐真!
江洵清的瞳孔骤然收缩,不自觉地放大,像受惊的鹿,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冰凉的苍白。
像是被他这副骤然失血、瞳孔地震的表情彻底取悦了,顾乐真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甚至“好心”地原谅了江洵清刚才把他错认成他哥的口误。
“嫂子。”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几步就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惊魂未定的Omega,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睡糊涂了?我哥答应你什么了?”
“……是你?”江洵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被标记时的感官冲击。
“不然呢?”顾乐真俯下身,凑近了些,目光扫过他后颈上那个新鲜刺眼的咬痕,满意地看到对方细微的瑟缩,“嫂子还想……” 他本想再刺两句,欣赏一下他崩溃的表情,话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江洵清的脸色变了。
江洵清的神情其实不算很糟,只是表情都消失了,连最开始的厌烦都变成了平淡。
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定定地看着顾乐真的脸,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了很久。
顾乐真被他看得心头莫名发毛,准备好的所有奚落都堵在了喉咙口。他知道这次确实玩得有点过火,但这不是没办法吗?是医生说的!是顾且陶不回来!他这算帮了大忙!就算他哥知道了,最多也只能算“紧急情况下的必要救助”,别的什么都没发生!他以为江洵清会愤怒指责,会哭诉,会要求他负责或者闭嘴,他甚至想好了怎么“理直气壮”地反驳。
但江洵清什么都没说。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江洵清动了。
他的视线越过顾乐真,投向房间角落洗手间的方向。然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掀开被子,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地下了床。脚步虚浮,甚至有些踉跄,但他还是稳稳地朝着洗手间走去。良好的教养在灵魂出窍的边缘居然还顽强地发挥着作用——他记得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
顾乐真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攫住了他。
果然,没多久,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从紧闭的门后清晰地传了出来。一声接一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痛苦得令人心惊。
Omega临近发情期的生理特征会自然减少进食,此刻江洵清的胃里恐怕早已空空如也。这么难受只能说明他是真的觉得,恶心。
顾乐真在房间里等待的几个小时里,设想过江洵清醒来后的无数种反应。是哭哭啼啼无法接受?是羞愤欲绝给他一巴掌?还是歇斯底里地指责他趁人之危?甚至更严重些,直接冲出去找他哥或者父母告状,闹得鸡飞狗跳……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能想到的最坏情况都预演了一遍。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比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难堪百倍。
哈。
顾乐真感觉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大脑,又迅速冻结。他几乎要被这荒谬的现实气笑了。
他居然……因为被我标记了……恶心到吐了吗?!
这对一个成年Alpha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是能刻在耻辱柱上,说出去都会被当成下三滥恶俗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侮辱智商的桥段!
更何况,他们俩的信息素匹配度明明高得吓人!那种深入骨髓的吸引力和安抚感做不了假!
那他在自己易感期时,不动声色释放信息素安抚自己算什么?!看他可怜吗?!施舍吗?!现在轮到他需要帮助了,被自己标记一下,就恶心成这样?!
顾乐真的信息素再也无法控制,轰然爆发,带着主人的狂怒和受伤的自尊,蛮横地驱赶、吞噬着房间里原本属于江洵清的暖香。整个空间瞬间被冰冷、尖锐的Alpha怒意填满,令人窒息。
淋浴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江洵清在洗澡。
江洵清很快就出来了,带着一身未散尽的、湿冷的水汽。发梢还在滴水,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他看也没看顾乐真,径直就要往外走,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折磨。
顾乐真心头那把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看着他这副急于逃离、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过的样子,仅存的理智彻底崩断。
“怎么?”顾乐真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江洵清冰凉的手腕,强行将人拽了回来,逼他面对自己。他盯着江洵清那双依旧没什么波澜、却明显红肿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剐向他后颈——那里,本该被小心呵护的腺体上,赫然出现了几道新鲜的、发红的指痕!显然是江洵清刚才在浴室里粗暴揉搓甚至抓挠留下的!
操!
顾乐真心里爆出一声怒吼。老子他妈刚才标记的时候都没敢使劲咬,生怕弄伤了他!结果呢?他自己就这么糟蹋?!那股无名火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发情期洗冷水澡,”顾乐真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洵清,你很厉害啊?为了给我哥守节,连命都不要了是吧?!” 他拽着江洵清的手腕,不由分说就要把人往外拖,力气大得惊人。“是不是觉得被我碰一下都脏了你?!”
“你干什么?”江洵清终于有了点反应,声音虚弱却带着抗拒,试图挣脱。
“干你啊!”顾乐真几乎是吼出来的,被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烧昏了头,口不择言,“不是觉得被我标记恶心吗?不是要守节吗?好啊,我让你彻底恶心个够!看看顾且陶还要不要一个被弟弟彻底标记过的嫂子!”
他要把那些被践踏的尊严,那些被呕吐否定的标记,那些被冷水洗刷的痕迹……统统加倍地、以最屈辱的方式,烙印回江洵清身上。
江洵清在冲进洗手间呕吐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这只会把事情推向更无法挽回的境地。他以为用冷水冲刷掉身上的气味,冷静一下再出来,顾乐真这个脾气一点就炸的大少爷肯定早就被气走了。
结果,一拉开门,就看见顾乐真像个煞气腾腾的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翻涌的怒火和受伤的暴戾几乎要将他吞噬。现在又说些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江洵清只觉得身心俱疲,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自知根本说不过也打不过眼前这个暴怒的Alpha,再多的辩解和挣扎都只会火上浇油。他索性闭上嘴,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也不再挣扎,任由对方拽着,像一具失去生气的木偶。
哼!
这副逆来顺受、沉默以对的样子,落在顾乐真眼里,简直等同于默认!默认了他对顾且陶的“忠贞不渝”,默认了对他顾乐真的极度厌恶!顾乐真气得肺都要炸了!真不知道那个虚伪透顶的傻逼顾且陶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妈的,救他一下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还他妈动不动装哑巴!行啊,不死心是吧?非要证据甩脸上是吧?!顾乐真气得浑身发抖。
顾乐真停下脚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动作粗暴地划开屏幕,直接拨通了顾且陶的电话,甚至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得刺耳,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男男女女的调笑声混杂在一起,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那边的纸醉金迷。
“喂?”顾且陶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顾乐真开门见山,语气冷得像冰:“哥,江洵清发情期到了,打了抑制剂但是没效果,根本控制不住。医生来过了,说这种情况没办法,常规手段控制不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娇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且陶~”
顾乐真被这声叫唤恶心得浑身一激灵,一股强烈的生理性反胃涌上来,只觉得一阵恶寒!
md老婆在家发情了还在外面乱搞,他第一次这么想和顾且陶割席。
“安静点。”顾且陶的声音带着敷衍的安抚,显然是对身边人说的。他把电话重新放回耳边,背景噪音小了点,但依旧清晰,“你说什么?江洵清?发情期?”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语气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哦,那你看着办就行。我这边有事,回不来。”
“嘟…嘟…嘟…”
顾乐真甚至没等他说完“回不来”三个字,立刻就把电话狠狠挂断了。
“听到没?”顾乐真举着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像是对江洵清无声的嘲讽。他强压着怒火,点开另一个音频文件,那是他之前偷偷录下的家庭医生的话:
“高热发情期打抑制剂控制不了的!你和他匹配度这么高,咬一口不就得了。磨蹭什么呢!”
顾乐真晃了晃手机,眼神冰冷地看向江洵清:“听清楚了?医生说的!你这个标记,不是我强迫的,是医生说的。是顾且陶那个混蛋自己不管不顾,我他妈是在救你。”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冤种,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他一抬头,却撞进江洵清的眼睛里。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此刻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不是感激,更不是厌恶。那眼神复杂极了,混杂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荒谬感,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看傻子一样的嘲弄?
仿佛在说:你费尽心机证明这些,就为了告诉我这个?有意义吗?
顾乐真被这眼神彻底激怒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江洵清,我跟你说,今天这事,你不认也得认!你不走也得跟我走!” 他心里的邪火和Alpha骨子里的掌控欲被这眼神彻底点燃,再次拽紧了江洵清的手腕,执拗地要把人带离这个房间。
就在此时,空气中那股被压制的、属于江洵清的小叶昙花香,又开始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不再是之前浓郁到窒息的暖香,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甜丝丝的、甚至有点勾人的味道,悄然缠绕在两人周围。
江洵清似乎被空气中这奇异的变化吸引了,他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迷蒙地看向顾乐真紧拽着他的手,然后,他极轻地、含混地说了句什么。
“你大点声!我没听见!”顾乐真没好气地吼道,拽着人又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一点,几乎要贴在一起。
江洵清抬起眼,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看向顾乐真,里面似乎有星光碎落。他微微勾了勾手指,示意顾乐真再靠近些,像要分享一个秘密。
顾乐真皱着眉,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烦和警惕,还是微微俯下身。
温热的、带着点发情期特有甜腻的气息拂过顾乐真的耳廓,江洵清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梦呓:
“我说……我要吃糖炒栗子。”
顾乐真:“……?”
他猛地直起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江洵清,满腔的怒火和憋屈被这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去!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糖炒栗子?!
他妈的在发情期被标记后吐得天昏地暗,然后洗冷水澡,跟他剑拔弩张吵了半天,最后跟他说……要吃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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