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问坐在副驾驶上,后面上来的是徐傅,还有陈温。
凌问朝后视镜看去。后视镜里,最后上来的那位刘海垂着,表情冷嗖嗖的,一声不吭关上门。
徐傅乖乖巧巧地向旁边挪了挪。
陈温坐下,目光不自主地瞥向车里的后视镜,恰好撞上凌问的目光。接着他又侧过头,抓了把刘海,漫不经心地问:“去哪儿?快走。”
司机启动引擎。凌问的目光也从后视镜落下去,身体向后倚,看着前方问:“你妈那边怎么办?”
陈温语气硬邦邦的:“有我舅舅在。”
凌问只好笑着应:“哦。”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似在进行一场默默的审问。
车都开出去好一会了,陈温这才开了口:“不是说过不丢下我,为什么独自行动?”
凌问又扫了一眼后视镜,目光移开,笑答:“万一遇上危险,我可顾不上你。”
陈温“呵”一声,谁信。
“凌问,你再重新答应我一次。”
凌问侧过头,“什么?”
“无论去哪里,先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凌问迟疑一阵,又笑着看向后面,答应了。“好。”
前面一个路口,绿灯亮着,司机却突然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司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几下,随后皱起了眉。
“怎么了?”凌问把注意力从后面移回来。
“刚才这导航上还有青莆寺,这回儿突然没了。”
凌问看向导航屏幕。刚才那条长长的蓝色的路线此时就只剩了一半,显示终点就在他们所在的位置。
徐傅也从后排把头伸过来:“不是,那青莆寺不会是被推成公路了吧?”
凌问眉心微微皱起。既然孙红的魂魄还没有被带走,就说明她还在这世间,照理说青莆寺应该还在。
难不成这个地方有问题。
凌问侧过头,蹩眉问后面的徐傅:“徐傅,你查查这个地方叫什么,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司机听到这话怵了一下,忽然低声喃:“难不成真遇上什么事了……”
一车人看向司机。
“这鬼地方以前可是个工地啊,那一年发生了爆炸,死了不少人……”司机声音轻飘飘的,车上的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凌问一声不吭,拉了一下旁边的司机:“你过来,车让我开。”
司机脸色都变了,“你开?你多大?”
凌问:“17。”
司机:“……”
司机拿出用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小孩子别捣乱,你知道你带路,我开过去。
凌问笑了笑:“大伯,车我学过,况且……我也记不太清路了,你就让我试着走走。”
司机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在看到凌问一脸自信的笑容,又回想起他的话语间确实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之后,终于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真行?”
凌问:“车上这么多人,我开玩笑?”
司机心服口服,松开方向盘。
陈温就窝在后座上,默默看着这俩人交换了位置,又把目光移向后视镜。
凌问似乎一晚上没睡好,几缕头发略显疲惫地垂着,微微盖着眼。他一直目视前方,没有看后视镜。
陈温又侧过头去,心说这人也没比司机精神多少,干嘛非要强撑着上。
车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向北面环山路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上的人基本开始昏昏欲睡,突然豆大的雨砸上了玻璃。
后面车窗没关,几滴雨甩进来,凉得徐傅一激灵。
“怎么还下雨了,”徐傅眯着眼睛看窗外,低头打开天气预报。“嘶……”
凌问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向这边。
“天气预报明明显示这边是晴天。”
车里其他人也跟着醒过来。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云翻滚,仿佛进入傍晚,路上的车纷纷亮起灯。光照着雨唰唰闪过,天地混沌,唯留雨幕。
话音落下,司机的呼吸已经冰凉。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缩,指着某一处的手指颤颤巍巍。
“你们快看……快看……”
其他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就见雨幕里,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太太正拉着一辆老式三轮,吃力地朝路口那边走。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步一顿,身体像摆钟一样跟着左右摇晃,胳膊和腿像是挂在躯体上的,硬邦邦的,不会打弯。一眼看去,像个没有关节的人偶在街上走。
忽然她停住脚。似乎感受到有目光投来,她嘎巴着拧过脖子,缓缓转过一张白如死人般的脸。
司机吓得面色铁青,猛地向后一弹挤入座椅,翻身扑去了后座。
“我们这是……误入活人禁地了!”
那弹跳的声音,令所有人心下一紧。
凌问和徐傅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也不是人,而陈温……
纯属胆子大。
凌问转头看向陈温,语气不容迟疑:“你坐到我后面去,别看外面!”
徐傅心说师尊你也太偏心了……
路口中央,老人诡异的红唇裂开一抹笑,直勾勾看向这边。
红灯开始数秒。
三秒,两秒,一秒……
绿灯亮起,两侧的车开始启动,渐渐向她靠拢。
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
车越来越快,如洪流般直向对面涌去,老太太就夹在两股车流之间,仍笑着看他们,一动不动。
众人的心揪得越来越紧,车离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过去……
陈温眯起眼睛……
凌问突然一声大喊:“快闭上眼!”
一声落下,车上的人立刻紧紧闭上眼。下一瞬间,路口处猛地传来金属撞击的巨响,玻璃急剧的破裂声划破雨幕。待一切静下来,众人握紧的拳已青筋暴起,冷汗大颗大颗砸落。
凌问呼了一口气。
司机惶恐地睁开眼睛,缩在座椅后的角落里抖成一团,颤颤巍巍道:“那女人……死了吗……”
凌问对他道:“谁说那是人了。”
其他人还没缓过一口气,听到这句话身体如被一道雷电击穿,僵着动不了。
“啊……”司机瞪大眼珠,露出白花花的眼白,“那……她是……什么?”
“一个纸扎人。”
司机喘不上来气。
“民间有个说法,不能轻易给纸人画上眼睛,否则他们会活过来。”凌问侧头朝刚出事的那边望了一眼,“那个纸人就被画上了眼睛,眼眶像帆船,中间有眼珠,黑黑的,很惊悚。”
车上其他人反应都没他大,司机吓得又往后缩了缩,心想这他妈拉的是一车是人么……
忽然响起陈温的声音:“那其他车的司机没有看见她吗?”
凌问顿了顿:“他们……”
突然,凌问猛然皱起眉头,扭头看向其他车内。
一眼扫去,路上所有车的挡风玻璃后面全是跟那老太太一样白花花的脸,咧着红嘴笑着,惊悚的黑眼睛直盯这边。
向后扫去,车堵了一路……
这是来了多少只……
几乎一瞬间,所有车的车头对准这边,直向凌问他们冲去!
凌问立刻从车上下来,就在车头冲过来的一瞬间,长手猛地一挥,空中乍然划出一道红金色的光,随即化作一道烈火甩了出去。
一圈车瞬间被点燃,车里的纸人尖嚎着,扭曲着,身体熊熊燃烧。
又有一圈纸人扑上来,干枯的前肢向前扒着,发出呜呜的鬼哭声。
徐傅突然出现在凌问背后,食指一点额心,猛地戳向地面,地面立刻化开一片金光阵。
纸人前脚踏入阵,脚下立刻燃起了火,在尖利的嚎叫中化为灰烬。
数以千计的纸人陆陆续续扑过来,呜咽声越来越厚重,张着恐怖的大嘴,僵尸一般左右摇晃,像要把对面的人撕个粉碎。
“徐傅!”凌问扭头向徐傅抛了个眼神,只见两人一攻一守间,一道烈火腾空而起,那火球越来越大,最后猛地爆开,刺眼光芒四射。
烈火滚烫间,一只身披流光的巨兽从空中落下。
坐在车里的陈温愣住了。他似在哪里见到过……
是那晚救他的金瞳犬。
他扭头一看,司机已经昏死了过去。
车外,那只巨兽张开一张大嘴,烈火潮涌般往外泄出,顷刻间靠近过来的纸人尽数化为灰烬。
烟灰味越来越浓,视线越来越迷糊,凌问忍不住闷头咳了几声。
纸人快烧光了。
他一直弯腰咳嗽,就在这时,一只只剩白骨的手忽然从车底冒出来,窸窸窣窣朝凌问的脚摸过去……
“凌问!”
陈温猛地踹开车门,一把把凌问扑倒在地。
两人翻滚着出去几步,就见那只白骨大手再次扬起,直朝地上两人的脑门甩去。
凌问猛地惊醒,那只大手已然落了过来,他闭上眼,欲把护在身上的陈温推开……
陈温死死压着,没让他推动。
“不!”
只见那只大手直甩向陈温的身体,陈温被带出去好几步,最后停在地上。
……
凌问眼睛放空。
天地静默一晌,白手又挥了过来。
凌问擦了眼眶的泪,抖着站起。
猝然,两股如血般红炽的流光从他的手心流出,那抹红色迅速朝四周散去,只一瞬间……
天地震颤,道路纷纷崩裂。那俱白骨所站之地骤然裂开一道裂痕。
“嗷!”
一声凄号,白骨连着石块一同坠了下去,缝地传来的尖利叫声飘散在风中。
世界恢复沉寂,潮湿的雨水带着浓重的烟味渐渐消散去。
凌问只感觉身体无力,向后倒了一步。
他终于又撑着站起,缓缓向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走去……
他触摸到他的一瞬间,泪已经流了下来……
他眼中忽地又闪过一丝惊喜,陈温还有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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