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暖意渐渐驱散了料峭的寒意，排练厅内外的生机仿佛也呼应着《陶片》日益成熟的骨架与灵魂，日子就在密集的排练中一天天滑过。
顾砚章的状态越来越好，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沈默导演和其他老演员的指导，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的打磨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安石的灵魂似乎已经在他的躯壳中找到了归宿，演绎变得更加自如流畅。
有时候季闻野也会给他发消息，大多是一些搞笑的小视频。
上次碰见之后，两人回去就加了联系方式，顾砚章大多都很捧场地回复“哈哈哈”和一堆表情包。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话说你以后会参加这样的综艺吗？感觉还挺好玩的[狗头叼烟.jpg]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我记得当年我们几个不也被安排去参加过某个综艺吗，叫啥名字来着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俺寻思.jpg]
砚：综艺暂时没太考虑，主要还是想专注演戏。而且演员保持一点神秘感比较好，综艺参加多了，到时候观众在荧幕上看到，可能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我这个人，而无法沉浸我饰演的角色中了[捂脸]
顾砚章正认真解释，对面季闻野突然甩过来一张照片。
他愣了一下，点开大图，渐渐回忆起来，这是一张几年前的后台合影，强光把人脸都拍得有点发白。第一排中间是几位表情严肃的导师，两边的椅子上，挤坐着几个刚结束表演、还带着精致舞台妆的少年。
顾砚章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靠边的自己，刘海汗湿地贴在额角，眼神亮闪闪的，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磨砺的热切。而紧挨着他坐的，笑容灿烂到晃眼的，正是庄玦。第二排中间则是季闻野，身形高大挺拔，酷着一张脸站着。
顾砚章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微妙的酸涩感。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就这张，当时综艺结束的时候拍的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爷真棒.jpg]
顾砚章笑了笑，敲字：你还保存着这些照片啊？[惊讶]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必须的！这是我的习惯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我得意地笑.jpg]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我的每一段经历都有着重要的人生瞬间，当然必须得妥善保存，以后少爷我还要专门开个回忆展呢
顾砚章看着屏幕上庄玦那依旧鲜活，带着几分张扬得意的笑脸，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挺长一段时间，都没去主动联系过这位前男友兼顶流了。
生活被《陶片》挤得满满当当，竟连想起他来都成了一瞬间的恍神，带着一点陌生的惆怅。
是怅惘？还是释然？
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手指悬在对话框上，一时间不知该回季闻野什么好。
“欸？谢董来啦！”
排练厅门口不知道谁低声喊了一句，那点微妙的情绪瞬间被这声通知冲散了。
顾砚章下意识抬起头，果然，那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排练厅的入口。
这段时间的沉浸式排练和点滴进步，似乎真的悄然改变了顾砚章。连经纪人都说，感觉他变得更加活跃了，不仅是对角色，也包括与人相处。
偶尔在休息的间隙，他会跟灯光师抱怨某个追光角度刁钻，和道具组小姐姐讨论陶片道具握在手里的真实感，偶尔还会和几个年轻演员插科打诨，分享点排练里无伤大雅的糗事，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当然，也包括谢珩。
谢珩来的次数不算多，加上年后各大项目都开工了，需要他的地方更多，因此来排练厅的频率变得更低。
不过每一次来的时候，都会给剧组加餐，因此每次见到他，大家都很高兴。
顾砚章也很高兴，毕竟几乎每次谢珩一来，都伴随着可口的美味。
可能是美食的抚慰，连带着他的表演状态似乎都比平时好一些，让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心情灿烂的他就忍不住抱着好吃的，又溜达到谢珩身边搭话。
他发现，谢珩似乎很喜欢听人讲排练相关的事儿，每次一来，除了在角落坐着工作，就是和各位工作人员、演员、导演了解排练时的情况。顾砚章也是，言行控制在合适的分寸间，每次搭话却都让心湖咕嘟嘟冒出几分小小的雀跃。
嗯，毕竟这位大佬看着就是人狠话不多，所以每次搭上话，才会让人有这种成就感吧。
这次谢珩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干净利落制服的配送员，手里拎着印着烘焙坊Logo的精致点心盒。
“大家辛苦了。天还有些凉，带了点热的饮子和点心，休息一下垫垫肚子。”
“哇！谢董万岁！”
“是初禾的点心！”
“热奶茶哎，太及时了！”
排练厅里瞬间弥漫开香甜温暖的气息，气氛立刻活络起来。演员们纷纷放下手里的道具和水杯，眼巴巴地看着谢珩带来的美味救赎，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顾砚章也在其中，他飞快地给季闻野回复。
砚：先不说了，我们老板来了
砚：[溜了溜了.jpg]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现场摸鱼被抓？？？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点蜡.jpg]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自求多福.jpg]
AAA专业草莓加籽小季：[假装无事发生.jpg]
顾砚章看着那串夸张的表情包，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指尖轻触：其实我们老板人挺好的[微笑]
发完这句话，他收起手机，脚步轻盈地朝分发点心的区域走去。
一个散发着诱人黄油香气的热乎乎菠萝包，一盒精致小巧、皮薄馅料足的金沙奶黄小蛋挞，还有一杯热腾腾的浓香港式丝袜奶茶……
热饮的杯子握在手里，暖意透过纸杯直达掌心。
心里冒出点小雀跃，催促着什么，顾砚章捧着美食，状似无意地踱到了谢珩附近。
谢珩正站在稍微远离人群一点的位置，看着助理帮忙协调分发，自己则和导演沈默低声交谈着，侧脸的线条依旧冷峻，下颌线绷得干净利落。
顾砚章深吸一口气，自然地走上前两步，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过分贴近，又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达过去。
“谢董。”他叫了一声，声音是排练后略带沙哑却很有精神的状态。
谢珩闻声转头，目光落在他捧着点心的手上，又移到他脸上。
顾砚章晃了晃手里的菠萝包，眼睛弯了弯，透着点轻松自然的小炫耀：“初禾的菠萝包确实一绝，热的吃太香了。” 不等谢珩回应，他又紧接着汇报似的补充了一句，“沈导刚才还说，第三幕那个点，我的层次感比以前顺多了。”
谢珩听着，看着青年因为投入角色而发亮的眼睛，那里面残留的属于安石的激烈早已褪去，显出属于顾砚章本人的、一种带着蓬勃朝气的纯粹的专注。
他没说什么赞赏的话，点了下头，目光在顾砚章脸上停留了一瞬，专注的眼神让顾砚章心头微动。
“那就好。”谢珩的声音低沉平缓，像拂过坚冰的暖风，“沈导的要求向来苛刻，能让他点头，不易。”
语气依旧平淡，却让顾砚章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瞬间膨胀起来，他忽然觉得手里的菠萝包更香了。
顾砚章也曾很认真地反思过，自己这种面对谢珩时的状态是否有些巴结资本的嫌疑。
但每次念头一起，他就自顾自摇头，巴结肯定是没有的，只是单纯地……表达感激？嗯，没有以此为资本的意思。
或许，只是因为谢珩这个人本身，就很有魅力？那种站在高处洞悉一切却鲜少外露的态度，那种在不经意处展现的、极其有效的关心……像磁石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让顾砚章忍不住想凑过去看一看，聊两句，甚至戳一戳，仿佛能从那双深潭般的眼里，窥见不一样的世界一角。
咳，最后那条当然还是不行的，他们可是上下级啊。顾砚章捂嘴偷笑。
不过每一次成功的靠近，确实都是微小却确定的快乐。这感觉，和工作本身带来的充实感奇妙地混合在一起。
手里的菠萝包散发着真实的、热乎乎的、治愈的香气。
顾砚章咬了一口，金黄酥皮簌簌落下，温热的、带着淡淡甜味的面团包裹着冰凉的、咸香的黄油片在口中融化，混合出一种简单而丰盈的幸福感。
——大概，是因为菠萝包太好吃了吧。
顾砚章想着，彻底把刚才关于巴结资方的自我怀疑和庄玦那张旧照片带来的怅惘，一同咽了下去，只剩下满嘴踏实的香甜。
他低头看了眼奶茶杯旁那个漂亮的小盒子，里面是几块点缀着红艳草莓的抹茶麻薯。
嗯，草莓味的也很应景。
生活，有时只需要一个热乎乎的菠萝包和一个挺好的老板带来的小进步，就足够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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