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和北航联合举办的“新生杯”辩论决赛,地点定在了京大一间能容纳数百人的阶梯教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学术思辨的躁动,关于“爱情中理性与感性孰更重要”的辩题,让这场对决还未开始就充满了暧昧的张力。
林兮遥作为学生会干事,被安排在门口负责签到。尽管于夏带来的那个迟来的真相解释了一切,但横亘在她心头的委屈和隔阂,却并非一句误会就能立刻消融。她尽量让自己忙碌,试图忽略心底那点微弱的不该有的期待。
他……会来吗?
念头刚落,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北航的辩论队到了。
她的心猛地一跳,视线不受控制地飘过去。
段凌屿就在其中。
他没穿正装,是一身松垮的黑色卫衣和工装裤,双手插在兜里,微低着头,似乎对周遭的热闹毫无兴趣,浑身散发着“老子只是被迫营业”的气息。但他个子太高,气质太扎眼,轻易就吸引了一片或明或暗的目光。
林兮遥迅速低下头,假装认真核对名单,签到时段凌屿也没有看她,只是同行的另一个男生签的字。
他们队的座位被安排在靠前的右侧,而她签到完毕后,坐在了最后排的角落。隔着重重人海,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辩论开始,双方唇枪舌剑,精彩纷呈。但林兮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所有感官,仿佛都变成了只为一个人工作的雷达。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在哪个方向。能在他偶尔因为队友一句妙语而极轻地勾一下嘴角时,心跳漏掉一拍。能在他似乎无意间向后靠了靠,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后排时,全身血液瞬间涌上头顶。
他看见我了吗?
一场折无声的捉迷藏,在喧闹的会场里悄然上演。
每一次目光即将在空气中相撞的瞬间,两人都默契又狼狈地迅速弹开。心跳在胸腔里撞击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响。
中场休息时,一个京大的男生,似乎是慕枫的朋友,笑着过来跟林兮遥打招呼,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林同学,加个微信吧?以后学习上说不定可以交流一下。”
林兮遥愣了一下,刚想客气回应——
“砰!”
一声不大却异常清晰的闷响从前方传来。
段凌屿面前的矿泉水瓶不知怎么倒了,水洒了一桌。他看也没看,只是面无表情地抽了几张纸,用力擦拭着桌面。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冻结,同桌的北航队友面面相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要微信的男生也感受到了这股莫名的寒意,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手机:“呃……那下次再说。”
林兮遥怔怔地看着段凌屿冷硬的侧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因为她吗?
过了会儿,段凌屿那边也有同队的女生笑着凑过去,指着辩稿似乎请教着什么。他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偏头听了几句。
林兮遥默默收回视线,再次低下了头。
一场辩论赛,台上的辩手在论爱情的真谛。台下的他们,却用最笨拙的方式,演绎着一场酸涩却“在意”的哑剧。
辩论赛结束时,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刚走出礼堂,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瞬间在地上汇成水流。没带伞的学生们惊呼着挤在屋檐下,一时怨声载道。
林兮遥也没带伞。她站在人群边缘,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有些发愁。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北航的人也要走了。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等雨停的样子。
段凌屿和几个队友一起走出来。有人带了伞,三两挤着走了。
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廊檐另一头,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他也看见了她。
两人中间隔着三五个躲雨的学生,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林兮遥立刻别开脸,假装看雨。
段凌屿盯着她那单薄的刻意避开的侧影,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屋檐下的空间不大,雨丝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她的袖口和发梢,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操。
他心里低骂一声。
她肯定不想看见我… …但她这个傻乎乎的样子,要不在这儿一直等到雨停,要不就会冲到雨中……
不行!
他绷着脸,下颌线收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撑开伞,大步流星地朝她的方向走去。
躲雨的学生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林兮遥听到脚步声逼近,紧张得手指蜷缩,却强忍着不回头。
直到,那把黑色的伞,稳稳地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停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幕。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段凌屿垂眼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硬邦邦的,砸出三个字:
“挡路了。”
林兮遥愣了愣,立刻往旁边挪了挪,他是故意来气自己的?
“……”
看到林兮遥的举动,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突然伸出手臂,隔着她的衣袖,略显生硬地揽了一下她的肩,将她整个人不由分说地罩进伞下,推着她向前走去。
林兮遥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他几乎把整个伞都倾斜到了她这边,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里。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混着雨水的清爽气息,是她记忆里熟悉又令人心慌的味道。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段凌屿也不再看她,目视前方,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她挡了路才不得已为之。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极其古怪又紧绷的沉默,共撑着一把伞,走入了滂沱大雨之中。
伞下的空间逼进,他的手臂偶尔会因为步伐而轻轻碰到她,每一次触碰,都像有微小的电流窜过,让两人都僵硬地迅速避开。
一段短短的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走到能打车的主干道旁,段凌屿猛地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单薄的衣衫和空着的双手,一种更深的懊恼攥紧了他。他凭什么站在她身边?他哪来的资格?刚才那股冲动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把伞柄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触感冰凉又带着他掌心的力度。
“拿着。”
他的声音依旧又冷又硬,甚至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黑色的身影很快模糊不清,消失在霓虹闪烁的雨夜里。
林兮遥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还残留着他体温和力道的伞。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密集的声响。
他什么意思?又不说点什么,也不问问她是否因为水吧那件事而不开心,就这样给我撑伞,然后又光速逃离,他……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她看着他在雨中决绝离开的背影,心中那片沉寂了许久的冰湖,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这把沉默的伞,彻底搅动,掀起了汹涌澎湃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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