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抱着一大摞书从图书馆出来,昭明市从上周起就开始下大雪,宣布今年正式进入隆冬。
她将羊绒围巾裹得更紧,不想让泠冽的寒风继续往脖子里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身后快速一瞥,果然,那辆深黑的车又停在了对街。
三个月前,她就发现有辆车一直跟着她,无论是回家还是去图书馆,这辆车都会在百米开外悄悄尾随。
不像是萧家的车,这辆太廉价,或者说不起眼。
“哎哟!”艾琳正出神,一时没注意到转角处突然冒出来个黑影,两人迎头撞上,偏偏对方手中也捧着摞资料,加上艾琳手中的一大堆书本,尽数散落在雪地上。
她往地上一瞧,方才惊觉那人抱的并不是普通纸张,而是一堆钱!加起来至少有一百万!
“别声张,装得正常一点,否则杀了你!”艾琳感觉腹部被人用硬物抵住,她低头一看,是把枪。
“小姑娘怎么不看路啊!咳咳……”正威胁她的年轻男子穿着棕色长风衣,一头短发卷曲凌乱,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乍看之下不过是个刚入社会的书呆子。他戴着白色口罩,不时发出几声咳嗽伪装感冒。
这人边假意埋怨,边逼迫艾琳帮他捡钱。
捡完后她静静抱起自己的书,拍了拍封面沾上的雪。在她眼中看不到半分惧意,神情反倒比杀手跟冰冷,眸子里只有对生命的淡漠。
是跟踪了三个月的那帮人?还是萧家那些一直想抢她继承权的蠢货?不对,这杀手为什么会抱着一叠钱?若是想取她性命怎么还不开枪?
“别出声,赶紧离开!”杀手”凑在她耳边轻声命令道。
放我?为什么?
艾琳眸子一转,原来是这样!
她疾步离开了街角,但并没走远,而是藏在围墙后静静观察着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以验证自己的猜想。
果然,眼镜男将怀中那捆钱放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五分钟后,一个头戴鸭舌帽全身裹成粽子的男人东张西望地朝那个放钱的垃圾桶走去。刚一伸手,就被一群戴墨镜的彪形大汉给死死按住了!
那瘦弱的眼镜男也冲了出来,拿手铐锁住了男子双手。
艾琳轻哼一声,这眼镜男果真是警察,刚刚是故意伪装成给绑匪送钱的家属,却不小心被她这个不速之客给撞破,差点露馅儿。
看到结局后她心满意足地离开,身后那辆车仍然跟得很紧。
回到家,爸妈还是没在。他们一去国外做生意至少大半年不会回来。佣人问她晚餐想吃什么,她听到也没回答,不是想摆大小姐的架子,只是她的心绪早已回到在图书馆熬了一周都没证明的的那道数学猜想上。一旦出声,沉浸在数字中的思维就会被打乱。艾琳素来喜欢独来独往,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却是高傲至极。
她将自己关进了卧室,看着落地窗外的漫天飞雪,才想起今天被雪水弄湿的书,打算一一摆在桌上晾干,却偶然发现那本绿皮的笔记本不是自己的!
虽然封皮颜色相近,但压印图案却略有不同。她的是吴拉姆螺旋,而这个笔记本封面图只是无规则的花纹。
应该是跟刚才在街角撞到的那位小警察拿错了。
她霎时好似忘记了刚刚还在推理的那些数字和猜想,鬼使神差般翻开了那本不属于她的笔记本。
扉页写着个大大的“张”字,大概是主人的姓吧。
“12月20日早上8点06分接到报案赶往现场,在昭明市北边十公里的郊外有一座废弃七层建筑,在建筑附近的雪地上发现一具女尸……”
这居然是刑侦笔记?
艾琳如暗夜里在沙漠中迷路的人,骤然见到远方在月光下泛着波纹的绿洲,贪婪地阅读起笔记本里的悬案。
前日早上这位小警察接到报案电话,说是在郊外发现了一具女尸,奇特的是报案人居然是一位离家出走的小孩儿。
那废弃的建筑位于一片空地的中央,周围五百米没有其他建筑,甚至连一颗枯树都没有,因此那里罕有人至,平日里不会有人去。
如果不是那天清晨刚巧那迷路的小报案人走到了那个建筑物,打算歇歇脚,这具女尸恐怕很快就会被冬日暴雪掩埋,等到明年春日方能显露。
验尸后确定死亡时间是头一晚,也就是12月19日晚18:00-22:00,而那天的大雪,正如艾琳所记得的,午后便停了,直到20日下午才又开始下雪。死因为全身骨折内脏破裂,坠落致死。
但当这个笔记本的主人去到现场时,这具女尸周围,除了报案人的一列小脚印外,周围五百米就只有死者的高跟鞋印。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密室——不可能犯罪。
艾琳眼中迸发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火花,她自小就钟爱谜题,遇到解不开的更是思之若狂,即使昼夜不寐也非要找出答案不可。
不过她从前沉迷的都是些书本上的数学谜题,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发生在身边的现实悬案。
她接着往后读。
经过验尸及现场勘查基本确定这具尸体是从这栋废弃建筑的顶楼平台跌落,可当这小警察初次去到顶楼时,没有顶棚遮挡的露天平台上铺满了厚厚的白雪,但从楼梯间到死者跌落的栏杆处,同样只有一排她穿着高跟鞋走过去的鞋印。
如果只看这些线索,死者应该会被判定为意外跌落,不存在谋杀的可能性。
但偏偏经过鉴定,死者的衣衫有被拉扯打斗的痕迹,被扯掉的外衣纽扣就掉在脚印附近的雪地上。死者的指甲里有不属于她自己的淡黄色纤维,所以警方暂时认为死者被谋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报案人力气太小,警方不认为他能推动一个成年人,因此,这片空旷的雪地和建筑构成一个巨大的密室。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艾琳合上了笔记本,躺到了柔软温暖的床上,壁橱里的柴正“噼啪”作响,烧得正旺。这一夜她意外睡得奇好,没有梦到穿梭在雪夜里的白衣女子,也没有梦到那些怪异的脚印……
第二日一大早,艾琳便如常去图书馆。那辆深色车依旧在不远处跟着,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这三日艾琳都快将那本笔记翻烂了,可还是没找到解密的突破口,这桩雪地女尸案比困扰她月余的数学猜想还有趣。
她决定去当地警局将这本侦查笔记还给那个小警察,说不定还能套出更多案件细节。这段时间她第一次这么早离开图书馆,可那辆车好像一直停在街对面没挪动过。
看来是甩不掉了,倒不如请君入瓮,看看他们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艾琳当即改了主意,她今日不去警局了,她要去郊外那栋荒无人烟的案发大楼看看,一来能了解些没写到笔记上的周遭细节,二来,她一旦在那样的荒郊野岭落单,跟踪了她三个月的人就有机会出手了。
无论是对刚发生过命案的现场,还是对不怀好意的跟踪狂,艾琳都毫无惧意,唯有对真相的渴望。不是因为她有多自信能保护好自己,而是从小她就很难感受到情绪的波动,喜怒忧思悲恐惊,她都体会不到。
可她一出城那辆车居然消失了!
无论是绑架还是谋杀,这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为何幕后之人居然放弃了?
走到郊外案发现场时,已近黄昏,此处荒芜广袤,唯有那栋铅色陈旧的废弃大楼孤独地在雪地中央伫立。
暗沉沉的天空压在行人头顶,将方圆百里箍得透不过气。雪花无力地在空中盘旋,飞舞,坠落……整个世界都模糊沉闷。
艾琳很想体会数日前,那位坠楼的女孩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行走在这条路上,心痛,不安,还是恐惧?或许是欣喜?若是有想见之人在那栋楼里等她,她应该是雀跃的吧?
刚一走近大楼,艾琳就隐约看见楼顶有两个人影。
她鬼使神差地躲进了阴影里,莫非是凶手?他们若是看见了自己会杀人灭口吗?像几日前杀那女子般将她埋进这暗夜雪地里?
但她一如既往感觉不到一丝性命悬在刀尖下的恐惧,废弃大楼里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艾琳摸着潮湿的墙壁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爬,为了不被楼上之人发现,她走得很慢,脚步声早已被外面的暴雪声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到了楼顶,借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夕阳微光,她勉强能看清二人轮廓。
其中一人穿着棕色风衣戴着副框架眼镜,脸上蒙着口罩,不时发出咳嗽声。而另外一人则是用左手举着把黑伞,这漫天飞雪竟是没将他淋湿半点。这人比身旁之人高出许多,右手不时指指点点,高谈阔论,让旁边的人看起来更渺小卑微。
这小个子她前几日才见过:“喂,小张,这是你本子吧?”艾琳晃了晃手中那本侦查笔记。
小个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朝着艾琳一路小跑了过来:“真的是你啊!你知道我因为弄丢了工作笔记被骂得多惨吗?”他一把夺过本子珍惜地拂去封面上的灰尘。
这人真是爱将过错都往他人身上推。
艾琳抬头瞄了眼另一位撑伞屹立雪中,站得笔挺的男人,案发现场突然冒出个生人他也能如此淡定,在这光景下脚步自始至终都没移动半分。
艾琳拍了拍激动的小张警官,指着雪中之人问道:“小张,他是谁啊?”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警务人员。
“哦,他是死者朋友,想来现场悼念……”张警官说完才反应过来,“喂,你这小姑娘明明比我小那么多,怎么叫我小张啊!”
艾琳轻叹了口气,这是重点吗?
“哎,不对不对,你这小姑娘怎么会到这儿来!快走快走!这里不是无关人员能来的地方!”
艾琳在心里偷笑,小张你可终于回到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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