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溪最近确实挺水逆的。
先是主管的宠物诊所里的狗子们排队做绝育,带的实习生中途差点忘了打麻药;
紧接着常驻保姆阿姨突然请假半年,家里那只肠胃虚弱、社恐又黏人的柴犬立刻跟她闹绝食抗议;
昨天更是新鞋踩到狗尿差点摔倒,手里的热咖啡全泼在新买的西裤上。
她原以为,这周的水逆到此为止。
直到晚上,她打开家门。
三年未见的前女友,栾时晞,正站在门口。
廉价的素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形看起来比从前更瘦,旁边还有个刮花掉漆的行李箱。
走廊的风拂乱她几缕发丝,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得过分,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早已提前排练过。
温岚溪怔了一瞬。
她似乎又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雪松香气,又或者,这只是错觉。
“温小姐,晚上好。我是沐悠姐介绍来应聘的临时保姆。”
栾时晞态度诚恳,带着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低姿态。
温岚溪喉咙动了动,却没接话。
半响,她反手关上门,声音冷淡:“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了。”
门外沉默片刻,才传来低低的一句:“...好的,打扰了。”
可拖箱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她没走。
意识到这点,温岚溪眉头蹙起,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
不久,门外响起了保安大叔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行李箱滚轮在地砖上的咯吱声。
温岚溪站在玄关处,手还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松开。
指尖发凉,像是方才灌进的那阵风,一路渗进骨头里。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凑近猫眼往外看。
白炽灯照亮的楼道里,栾时晞跟在保安身后,拖着那个旧得发亮的行李箱,一步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她的动作不慢,却莫名显得有些吃力。
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被一点点拖进远处的黑暗。
温岚溪望着那道背影,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是那道陌生得不像她的背影,还是那句“打扰了”暗藏得太迟的温柔。
那声音仿佛还悬在耳边,像风里裹着一根细针,不急不缓地穿透过来,轻轻扎破她封存已久的记忆。
那天冷得出奇。
窗外的雪像被撕碎的纸片,一阵阵扑在玻璃上,化成水痕滑下去。
温岚溪独自窝在实验室的休息室,捧着刚泡好的红茶,听见手机震动。
屏幕上闪着‘晞宝’的昵称。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紧闭的休息室门,放下茶杯,接起电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声音带着对爱人的娇喃:
“今天怎么这个点有空?”
然而,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我们分手吧。”
短短五个字,平静的像一份冷冰冰的宣判。
温岚溪怔住,心跳仿佛空了一拍:“...什么?”
“差距太大,”栾时晞的声音平稳,不急不缓,“我不想为你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了。”
似是被茶杯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温岚溪握着手机,指节发白:“你认真的?”
“对不起。”
那一声很轻,轻到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又传来一声叹息,随即是机械的挂断提示音。
温岚溪怔坐在原地,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她想立刻打回去,问个明白,可手却像被钉住一样动不了。
一个小时后,她机械地处理着实验室的工作,耳边突然传来窃窃私语,带着压制不住的惊叹。
“栾学妹果然联姻了!看看这阵仗,我就说她家里不简单。”
“在哪?她发朋友圈了?”
“不是,是祁学长的朋友圈,你看这背景,怕不是镶了金!”
温岚溪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似是被什么瞬间抽空了一样,下意识冲到那位学妹身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照片里,栾时晞身着高定礼服,和一个陌生男人并肩而立,笑容得体而疏远。
配文只有一句:
恭贺联姻,佳偶天成。
耳边传来同学的询问声:“温学姐,你跟栾学妹挺熟的吧?她——”
温岚溪没听清,也没回应。
她的眼中只有照片里的两人,胸口像是被重物压着,呼吸一点点变得艰难。
一阵急促的爪爪声,把温岚溪从记忆里拽了回来。
那只社恐又黏人的柴犬终于舍得从窝里探出头来,小跑到她的脚边,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裤脚,低低哼唧着,像在求安慰。
她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站在玄关口,猫眼外早已空无一人。
温岚溪缓缓呼出一口气,蹲下身摸了摸柴犬的脑袋。
柴犬习惯性往她怀里一扑,她顺势抱起,毛茸茸的触感和胸前的暖意,让她慢慢找回了现实的温度。
她抱着柴犬走到客厅,刚坐下,手机忽然震动。
解锁屏幕,沐悠的消息跳出来:
【我妹到你那了吗?她能胜任不?】
【你不用给我面子,随便使唤她。】
......
不等她的回复,沐悠的消息像连珠般接连砸来。
温岚溪刚在输入框里敲下【不合适,你】
那边又发来一条:
【不说了,飞机马上起飞,人放你那我就放心了】
温岚溪指尖顿了顿,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删掉之前的话,改成:
【你明天睡醒给我电话】
发送键被轻轻按下,屏幕的光映在她的眉眼间,染上一层薄凉。
天色才刚刚泛白,窗外的麻雀已经叽叽喳喳地闹成一片。
一阵犬爪踩在地板上的细碎声响,伴随着柴犬兴奋的喘息声,把温岚溪从浅眠中唤醒。
她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05:57。
初夏的清晨还带着丝丝凉意,风从半掩的窗缝里钻进来,让她又下意识缩回薄被。
可睡意再也回不来了。
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着。
栾时晞的脸、站在门口的样子、还有她所说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中重复播放。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副摸样,是真落魄,还是另有所图?
又怎么是沐悠的妹妹呢?
温岚溪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前几天她还满口答应要照顾沐悠的妹妹,给妹妹工作的机会。
结果昨天人还没进门,就被她关在了门外。
想到沐悠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她不免有些头疼。
偏偏沐悠又不能随便打发,毕竟是她发小洛琦的对象,而洛琦正握着她下一个项目报告的命脉。
“啊——”温岚溪一声长叹,扭头冲床边一直盯着她的柴犬撒娇,“柴柴~”
柴柴立刻竖起耳朵,尾巴像小毛扫帚一样甩个不停。
温岚溪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掀开被子下床,简单洗漱后换上长袖运动服。
柴柴早已等在玄关,嘴里吊着牵引绳。
温岚溪一边冲它开启日常夸夸,一边顺手接过牵引绳给它套上,随后拿起门禁卡出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天色渐亮,街边的路灯还没来得及熄灭。
小区外的公园里,这个点晨练的人不多,温岚溪任由柴柴带路。
绕着人工湖走了大半,温岚溪远远瞧见路边长椅上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走近时,脚步微微一顿。
是栾时晞。
仍旧穿着昨晚的那身素色衬衫和褪色牛仔裤,头发微乱,望着湖面泛起的涟漪,神情恍惚得像隔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行李箱孤零零地靠在长椅腿旁,表面覆着一层细薄的露水。
温岚溪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紧。
柴犬却不识人情地想直奔过去,尾巴摇得欢快,还在她脚边打了个转,像在催促。
她蹙了蹙眉,还是走上前。
“你昨晚一直在这儿?”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栾时晞抬起头,眼底有明显的红血丝,嗓音沙哑:“嗯,没地方去。”
眼神里没有求助,只有一种轻描淡写的疲惫。
温岚溪看着她,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
她本想转身走开,却在柴犬把爪子搭到栾时晞膝盖上、讨好地蹭来蹭去时,彻底叹了口气。
柴柴的记性太好了,温岚溪感到无奈。
“跟我走吧。”她转过身,语气刻意淡漠,“先去我家。”
说完,低头看了眼手机,似是在赶时间,不等栾时晞的回应,牵着柴柴径直走远。
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轻响。
接近小区大门时,温岚溪下意识往保安室看了一眼。
见值班的保安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位后,她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放慢了几分。
栾时晞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像是在刻意守着某条无形的界线。
进门后,温岚溪抽了几张湿纸巾,又整包递给门外的栾时晞,“先把箱子擦干净。”
“好。”
栾时晞接过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凉意。
温岚溪微微一顿,视线却没落到她身上,只是转身蹲下给柴柴擦爪爪。
动作比平时来得更为细致,也更慢,仿佛在无声地拖延着什么。
直到柴柴不耐烦的低声呜咽抗议,她才抬手摸了摸它的头,解开牵引绳。
终于得到解放的柴柴一溜烟钻进客厅,爪爪在木地板上发出细碎声响,填补了屋里短暂的沉默。
栾时晞早早擦完行李箱,安静地站在门外。
温岚溪打开鞋柜,视线在最底层停了片刻。
左边是几双新拖鞋,塑封未拆;右边是边沿发灰、鞋底磨薄的旧款。
她指尖在新拖鞋的塑封上顿了顿,终究还是偏向另一侧,抽出一双准备扔掉的旧拖鞋,放到栾时晞脚边。
“进来吧。”
她转身朝客厅走去。
“左边那间是客房,”温岚溪指了指走廊,“行李先放进去吧,隔壁就是浴室。厨房...”
她的声音忽然停住,像被什么卡了一下,指尖在钥匙扣上绕了一圈,才补上一句:“我得去上班了,你自便。”
她没看见,栾时晞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情绪,像被晨光笼了一层温色。
栾时晞望向温岚溪关上房门的背影。
唇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叫住她,
可那句话在喉间转了半圈,终究化作一声极轻的呼吸声,
被空荡的客厅一点点吞没。
栾时晞静静站在原地,指尖收紧行李箱的把手。
三年了,她终于又一次,走近了温岚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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