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高地处,夜风凄凄,季南薇走上前望着远处焚烧的街坊,她心痛太商亡国、季家就此漂泊无依。
南薇望向烟雾最浓的宫殿,她忆起半路相逢的父亲。千里奔乘的季家军终究晚了一步,京城、王宫已被虺军攻破,禁军都已撤退。
但父亲不听她的劝告,亲带百名精兵折回王宫,眼下宫中尽是虺族之人烧杀抢掠,可父亲竟不顾生命安危也要去救卿华宫的那位……
季南薇颦眉,她第一次察觉到父亲隐秘的心事。她心中伤愠,替母亲伤心不平,却又牵心着父亲的安危。
眼下明轩和其他季家军还在赶回的途中,她不知会合之后,季家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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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灵台上,天色阴暗。大巫觋与弟子不妄仍未逃离。
不妄在旁心急:“师父,若再不出宫,怕是来不及了!”
而大巫觋仍一遍遍翻阅卜辞,他失神念叨:“怎会有错?怎会有错?天象明明昭示太商会平安度过此劫,王宫怎会被虺族攻破!”
巫觋不信自己会卜错。而倏然一念闪入大巫觋的脑海,难道是天意有假。
大巫觋大声唤到:“不妄!去取龟甲来!”
不妄连忙呈上。
大巫觋引血滴入火盆中。他先天能通神意,又修行了半生,已是半仙之身,他的血可解仙神设于天机前的隐障。
大巫觋问卜:太商命数。
卜辞曰:亡。
大巫觋迟愣,他跌坐在地。上天果然蒙骗了他,太商早已是亡数。
而天意为何要暗示他立公子白苏为储君,难道太商会灭而复生。
大巫觋又引血为公子白苏做卜。
问:公子祁白苏的命数。
卜辞曰:大凶!
卜像显示公子白苏的一生将是命运多舛、险像环生。
大巫觋愣住,这样命格的人怎会复国成功!上天这是要灭定太商!
大巫觋嗟叹一声,他一生卜算天机,不想最后却反被天机算计!
巫觋从地上站起,他怔怔向外走去。
不妄见师父失魂落魄,他上前问到:“师父,您占卜到了什么?”
大巫觋魂不守舍,他嘴中嘟囔到:“太商气数尽了,太商气数当真尽了。”
大巫觋走到殿外,他干笑几声,悲愤地朝向苍空大喊:“原来太商气数已尽啊!”
而他言罢,一道天闪便随即而下。大巫被雷电击中,不妄惊恐地看到师父的身体坠下隐灵台。
大巫觋泄露天机,遭天谴而亡!
“太商已尽”仍是天机,上天究竟想用“太商未尽”的谎言暗布何局……
宫门处,杪夏带着白苏逃离王宫。为躲避闯入宫中的虺军,两人乔装成宫人逃离,可快要逃出宫门之时,敌人还是发现端倪,向二人射箭。情急之下,杪夏推开白苏,用身子挡住利箭。而白苏猛跌在地,昏了过去。
当白苏从地上爬起,宫门周围已全是死尸。清晨的大雨打在血流成河的尸体身上,腾升阵阵薄雾。
虺族已占领王宫,新的王朝在雨哀声中开辟。
白苏想到杪夏,他挪动身子寻找,这才发现方才压在他身上的那具尸体便是杪夏。
他流着泪,尝试将杪夏背起,而尸体沉重,数次滑落。
雨下的太过猛烈,白苏跪在宫门外,泪水与雨水夹杂而下……
旧朝已没,新朝初启,天下浮乱。
京城道路上空无一人,两旁房屋尽是被烧毁掠夺的痕迹,满目疮痍,不忍直视。
白苏顺着阴暗的巷坊,跌撞往前走去。快出巷口时,他的肩头被人猛然一拍。
白苏心惊,他回头去看,只见那人正朝他阴笑,而另一个藏在巷口的人趁其不备,举着木棍狠狠朝他的头上砸去……
天还没亮,一架马车绕进一座深山,扬扬野歌回响于层层山间。
百家寨的老头儿千角带着几个年岁不大的小滑头在路口等着。千角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几个小滑头向山路两边张望着。
千角抱着腿,斜眼道:“来没来。”
一个小滑头向山外张望:“连个影都看不着。”
过了半个时辰,几个小滑头不乐意了:“老头儿,还行不行了,等这么长时间,我们还不如打个野鸡,换几个快钱也比在这儿等强。”
千角眨巴一下眼,敷衍到:“哎呀,快来了,快来了。”
随后,他们听见山歌。
千角啧了一下嘴,起身:“我说来了,就来了吧。”
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他们面前。
千角看了一眼麻袋里昏迷的白苏:“这货多少钱。”
人贩的眼睛滴溜一转:“这年头不太平,买卖不好做,咱们都是旧识,我也不好给你开高价。这样吧,六千钱,这个你拿走。”
“六千钱?!这个也就白净点,细胳膊细腿的身板能挑什么担?!张口就要六千钱,你好意思唬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千角仰着脖叫唤,脖子上青筋立了起来。
人贩急眼道:“老千头儿,你知道什么!外面都改朝换代了!虺族打进了王宫,京城死了老多人!这货还是我废了好大气力给你弄来的!”
千角浊眼睁大,他不认账:“你诓谁呢!外面乱套,你这行当不最赚钱?!这货指不定是你捡来糊弄人的!”
人贩道:“好,老千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单你能给多少,咱先说好,这个你要是不要,我正好给下一个山头拉去!”
千角剜了眼人贩,琢磨片刻,歪头张声道:“三千钱!”
人贩听后一肚子火气,千角先前缺个奴隶,找他捎一个来,现在他好不容易将人拉来,千角挑三拣四不说,讲起价来也毫不留情面,直接对半砍。
旁边的几个小滑头若无其事地蹲在青石上,瞧着红着脖子的二人来回讲价。
“四千三!”千角瞧着人贩越来越急眼地脸色,最后定价道。千角心里也不敢压价太厉害,毕竟寨里的奴隶都是他们帮忙找来的,以后要是有事再找这帮人帮忙,他还怕对方暗中使拌。
人贩寻思了片刻,松口道:“好,四千三就四千三。”
价格谈成,双方瞬间和气了不少。
人贩调笑道:“好你个千角,跟着千程老爷,脾气倒长了不少。”
千角的老臂有劲地将麻袋拉下马车,冲对方道:“咱这生意不就讲究常来常往嘛。”千角将一吊子钱丢给人贩。
千角回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那瞪眼看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小滑头听着不爽,他们拖着脚走上前去……
百家寨的人大都姓千,寨中人近百户,以采药打猎为生。往上数三四代,寨里的男人都是骁勇善战,保卫家园的勇士。
当年,祁氏王室出了个泼皮王爷,想要霸占千氏地皮。寨中人异口同声,全副武装对抗王爷的两千家兵,挖猎坑,置陷阱,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王上出面,制止惩处王爷,表彰百家寨不畏强权,由此百家寨远近闻扬。
后来世风日下,官府苛收杂税,压榨百姓。百家寨倚仗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地形,出入山外只靠一条隐秘的山路,外人根本不知。加之前代在山路周围布下的猎坑陷阱,轻易阻绝了官吏进寨。
时间一长,官吏也不管不问了。追究到底,还是前代布下的猎坑陷阱厉害,已有不少官吏命丧于此。
百家寨的人怕官吏报复,也不轻易出村,对世事不闻不问。寨里的人也渐渐变的愚昧自大,狭隘自私……
千程家的附院内,六岁的蒖蒖在嬷嬷的吆喝下帮厨。她穿着芦蕙灰衣,个头小小的,浑身凑不出几斤肉。她绷直纤细的手臂,费力地将水桶提到院里,微颤的小手推倒了水桶,里面的菜水流渗进石砾,顺着砾隙流向门口。
门外,千九狸等人推搡着一个手上绑着绳子的人路过,那人不慎摔倒在地。
蒖蒖站在院里,眼也不眨地看向门口。
“你看什么看!”千九狸发觉她瞅向这边,冲她吼到。
蒖蒖赶紧别过头,提着水桶向里走去。
白苏跌倒在门前,千九狸见状,从腰间抽出鞭子,狠狠地朝他打去,他嘴里骂骂咧咧:“真不中用,给老子起来!”
鞭子硬生生地打在白苏身上,他伸臂想要抵挡。持鞭的人狠辣,见他躲闪,随即加大了抽打的力道,那触目惊心的血痕不久便染红了衣衫。
白苏咬牙忍着身上传来的火辣痛楚,内心的自尊隐隐下沉。
抡鞭而起的呼啸,落鞭而下的皮绽声听得蒖蒖头皮发麻。
她悄悄回身,只见那人痛苦地蜷缩在地,双手紧抓草皮缓解痛楚。她不由回想起那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的滋味。
蒖蒖眼里噙着泪,她丢下水桶,冲进那群小子当中,挡在白苏身前。
她声音颤抖,难掩激动:“别打了!”
“小妮子,你找死啊!”千九狸停手。
“别打了!”她收紧泪关,半是乞求,半是抵抗。
“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蒖蒖含泪沉默,不肯挪动一步。
白苏忍痛撑坐而起,透过发隙,他看到是一个短发凌乱、面黄肌瘦的女孩护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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