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风和抖着双手,近乎粗暴地将那个还傻愣愣压在周颂身上的小孩掀到一旁。他想去碰碰周颂苍白的脸,想去探探他的鼻息,可手指悬在半空,抖得根本无法控制。
“不…不…”他无意识地呢喃,牙齿咯咯作响。
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的白色T恤,迅速揉成一团,极其用力地按压在周颂后脑那处可怕的伤口上,试图堵住那汩汩流淌的鲜血。
棉质布料迅速被温热的液体浸透,那触感让他浑身发冷。
这时,旁边的女人已经冲了过来,惊慌失措地想要趴下来查看:“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我的孩子……”
“滚!!!”
向风和用尽全身力气,腾出左手猛地将她往外狠狠一搡,抬起头,目眦欲裂地嘶吼出声,那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暴怒,骇得那女人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哆嗦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抖得指纹解锁都打不开了,按了两三次才解开屏幕。
他再次拨通了景区应急救援的电话。
“喂…喂!”他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却抖得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透了的人,“救援…救援什么时候出发的?到…到哪儿了?有…有没有带急救药品?!”
接线员回复说救援队已经出发半个多小时,正在全力赶来的路上,随行的有一个急救医生,备有基础急救箱。
“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到?!你快打电话催他们!快啊!!”向风和已经快崩溃了,声音陡然拔高,语无伦次地带着哭腔,“我朋友摔破脑袋了!流了好多血!昏迷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过来呀!我求你了!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到山脚下等!”
几乎不等对方回话,他就猛地掐断了电话,又开始神经质般地拨打120,对着市区的急救中心重复着同样语无伦次、焦急万分的请求。
打完所有能想到的电话,他陷入了一片空白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周颂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白得像纸。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将侧脸轻轻贴上周颂冰冷的胸膛。
咚…咚…
那缓慢却依然存在的心跳声,透过胸腔微弱地传来,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眼泪瞬间决堤,汹涌地夺眶而出,砸在周颂的衣服上。
这微弱的心跳给了他一丝支撑,却又带来了更深的害怕。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再次抓起手机,屏幕被血迹和泪水模糊,他胡乱地擦了一下,凭着本能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那边传来傅敏玲温和的“喂?”。
这一声,彻底击碎了他强撑的防线。
“妈妈……”他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所有强装的镇定粉碎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无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妈…你快来…快来救周颂…快来溪云山…他晕过去了…脑袋摔破了…流了好多血…我该怎么办…妈妈…你快来救救他……”
他**着单薄的上身,在初夏的山风里哭得一抖一抖,可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却像焊住了一般,死死地、不敢有丝毫松懈地按在周颂的后脑上,一点也不敢放松。
电话那头的傅敏玲被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哭诉惊呆了,心瞬间揪成了一团。她连声追问具体情况。
她比谁都了解向风和,此刻她没有表现出急躁惊慌,她尽可能保持平静的语气,镇定地命令他:“向风和,你冷静,周颂现在只能靠你了。”
但向风和已经完全失控,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只会反复地、绝望地重复那几句话:“你快来救救他!你快来!快来!”
傅敏玲放大了声音,近乎严厉的喝斥:“向风和,不准哭了!血止住了吗?你不要移动他!”
向风和从嚎啕大哭变成呜呜咽咽,他不确定血有没有止住,他手指死死按在伤口上,手臂都在痉挛。但现在他隐隐感觉到那汹涌的流血似乎渐渐变得缓慢、粘稠。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哆嗦着声音回答:“好像…流的没有那么快了…我不确定…”
他不敢放手,全凭感觉,一会儿觉得血还在汹涌的流,一会儿又好像止住了,整个人都带着点混乱的神经质。
傅敏玲边讲电话,边往二楼书房跑,她放软了声音:“宝贝,你呆着不要动,等救援队来!”顿了顿,清晰的声线从话里传到向风和耳边:“宝贝,你做的非常正确,周颂会因你而得救,剩下的交给我!”
此时她已经冲进了向致臻书房,她顾不得解释了,二话不说,抓起车钥匙拉着向致臻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朝着永宁飞奔而去。
向风和被傅敏玲的电话点醒,慢慢强迫自己冷静。他用全部的意志聚焦在那只死死按压着伤口的手上。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就在这时,身下的人似乎被剧烈的疼痛拽回了一丝意识。周颂眉头紧紧蹙起,因为后脑尖锐的痛楚,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无意识地想要转动头部避开那折磨人的压力。
“别动!”向风和几乎是惊惶地低吼,另一只手小心却坚定地扣住他的头侧,声音里带着哭腔哀求,“周颂…求你了…别动…我求你了…”
那声音似乎穿透了昏沉的迷雾。周颂挣扎的动作慢慢停滞下来,眼皮费力地颤动,似乎极力想从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开来。他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断断续续、几乎气若游丝的音节:“向……风和……别怕……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别怕……”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本能的安慰他。
向风和的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他使劲咽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却依旧破碎不堪:“周颂…救援马上就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怕…我陪着你…”他说不下去了,滚烫的眼泪再次失控地涌出,在他苍白的脸上肆意纵横。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将旁边那对惹祸的母子震慑得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万幸的是,景区救援队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喊声终于由远及近。一名随行的医生快速冲过来,沉稳地接替了向风和的位置。“让我来。”他动作专业地检查了一下周颂的情况,迅速用止血纱布替换下那件早已被血浸透的T恤,粗略查看了伤口。
“后脑有个四、五厘米的开放伤口,目前出血初步控制,但伤口深,不适合在这里清创。”医生语速很快,手上包扎的动作丝毫不停,语气凝重,“而且伤者意识不清,从这种高度摔落,必须高度怀疑颅脑损伤、脊柱或内脏受损的可能,必须立刻送下山,紧急送医做全面检查!”
他一边用绷带熟练地包扎固定,一边将最坏的可能性清晰地告知向风和。说完,他才注意到这个几乎半跪在泥地里的少年,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死死抓着伤者的手,浑身抖得厉害,上半身**着,沾满了血渍,却仿佛毫无知觉。
医生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了些,试图安抚这个吓坏了的年轻人:“小伙子,急救措施做得很不错,压得很及时。别太担心了,你朋友看着就很壮实,生命力顽强,会没事的。快去穿件衣服,我们马上用担架送他下山。”
向风和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上身,他松开周颂的手,踉跄着去找自己的背包。里面没有备用的上衣,只有周颂给他准备的一件防晒服。他扯出来,直接套在**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浸满周颂鲜血的T恤叠好,用一个塑料袋装起来,塞回了背包。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又回到了担架旁,寸步不离。
周颂的头部已经包扎固定,被救援人员平稳地抬上了担架。伤情刻不容缓,队伍立刻准备出发下山。
那女人见状,终于鼓起勇气再次上前,满脸愧疚地对向风和说:“同学,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发生这样的事我…我很抱歉!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愿意承担全部医药费…”
向风和苍白着脸,闻言,一腔压抑的怒火瞬间又翻涌上来,恨不得立刻转身去揍那个熊孩子一顿。但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丢下一句:“回去管好你家熊孩子吧,少放出来祸害别人了!”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加,尴尬又羞愧,但仍追了几步:“对不起!我…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吧?我加你个微信或者留个电话…”
“不必了。”向风和冷硬地打断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紧紧跟随着下行的担架。他脚下生风,一句累都没喊,仿佛从身体里生出来无穷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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