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夏上完早课，如约来到大三金融系的办公室。池忆上午基本都会待在办公室帮教授整理课件，算是半个助教了。
门是半开着的，似乎是给止夏留的门。
止夏的脚步声刚到门口，还未来得及敲门，里面的人就发了话。
“进来。”
办公室里只有池忆一人，与昨日不同，他戴了无框眼镜，头发是利落的二八侧背，比只夏的微分碎盖成熟几分。
止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清冷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让我过来什么事？”
池忆没抬眼，目光依旧锁在电脑屏幕上，只将桌角的打印稿随手推到她面前。“宣讲稿，看一下。”
“好，我回去看。”止夏将稿子塞进背包，起身要走。
“在这看，要脱稿。”
池忆的手指飞快的敲击在键盘上，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止夏身上一秒。
她倒不是针对池忆，只是单纯觉得麻烦。背稿子麻烦，站在台上宣讲麻烦，被无数目光聚焦更是麻烦透顶。她心底那点隐秘的渴望又冒了头，像高中那样，安安静静做个无人问津的边缘人，直到毕业，多好。
止夏重新坐下，从包里抽出几乎没焐热的稿纸。她忽然转念：也罢。下午横竖没课，待在这里，总比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要强。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面面相坐，各干各的，谁也不理谁。
“我差不多都背下来了，可以走了吧？”
就在池忆嘴唇微启，似乎要回应的刹那。
“咕噜～”
一声清晰又带着点窘迫的腹鸣，好死不死，偏偏选在这个绝对称不上优雅的时机，突兀地在安静的空气中炸开。
池忆瞥了一眼腕表，时针稳稳指向饭点。“走，”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去吃饭。”
止夏一愣，本以为他只是随口打发自己，却见他已绕过桌子，显然是要同行。
“你也去？”
“不然呢？”池忆挑眉，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她的疑问才显得奇怪。
“我跟朋友约好了一起吃。”
“那正好，”池忆脚步未停，已经走到了门边，手搭在门把上，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大家一起。”
上天眷顾，刚走到食堂门口，止夏就撞见了江白。两人哪有什么事先约定，纯粹是“姐妹”间的心有灵犀。
江白眉头一拧，提防的看着池忆，“你谁啊？”
“池忆。”
我去，他就是池忆。江白打量着他，心里犯着嘀咕：完了，大知了这下可遇到强劲对手了。
午间的食堂正是一天中最沸腾的时刻，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三人买好了饭，好不容易找到了空位置，呈等腰三角形坐下。
本身池忆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再加上止夏，偏偏又是“一女对二男”这种极易引人遐想的组合，简直炸裂的没边儿了。
“止夏？”
江白来京大上学之前就听说，京大有个学姐叫梓淇，长相甜美，御姐身材，还是个模特，拍过很多杂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好了，”梓淇笑意盈盈，目光快速扫过略显局促的三人座，“我正愁找不到位置呢。” 话音未落，她已经极其自然地侧身，挤坐在了止夏身边那个原本就不算宽裕的空位上，仿佛她们熟稔已久。
她的视线落向池忆，“池忆也在呀。”
池忆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睛依旧低垂，专注于自己碗里的食物，淡定地继续干饭。
一旁的江白立刻抓住机会，借着不锈钢勺子的微弱反光，飞快地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又挺直了背脊，嘴咧到了耳根，“学姐你好，我是大一新生，止夏的朋友，江白。”
“你好，江白学弟。”梓淇笑着回应，声音清脆悦耳。随即，她微微侧身，更靠近止夏一些，“你怎么会跟会长一起吃饭呀？”
“哦，我们···”
“我让她去找我的。”池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插了进来，语气平淡，依旧没抬头。
“哦，是因为迎新晚会的事情吧？”她转向止夏，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加油，你可以的，我看好你。”
梓淇跟池忆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微妙。
午饭过后，四人在食堂门口原地解散。
“喂喂，你有没有觉得，就梓淇学姐跟池忆那家伙气氛怪怪的？”
“······”她才不关心。
“我听说，梓淇学姐跟池忆是同一个高中的。据说学姐就是为了他，才拼了命考进京大，从高中追到现在，啧啧，好几年了，愣是没得手。当然啦，”他耸耸肩，补充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听听就算了，不保真哈。”
“我下午没课，先回去了。”
“……哦。” 江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终结噎了一下，看着止夏径直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家伙，一点八卦的火星子都燎不着她。
*
林老师下午没课，中午便早早回了家。
止夏打开门，气氛变得死气沉沉。林老师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如同审视一件不合规的作品，眼睛冷冰冰地、一寸寸从止夏身上扫过。
“你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裙子不太适合我。”她答的小心翼翼。
那些被塞进她衣柜的新衣，精致的小香风套装，miumiu的少女裙，在她看来，不过是华丽而沉重的壳。她更喜欢简单的衣服裤子，让她更自在，更舒服。
“明天记得穿。”
“知道了。”她垂眼，应了一声。
她默默走回房间，打开衣柜，看了看昨天才挂上去的旧衣又收了起来，塞进柜子深处。然后，她拿出林老师给她买的衣服，动作近乎麻木地，一件件挂上去，衣服上还带着店里的香气。
她这个人就是矛盾的，她恨林老师，讨厌这些不适合她的裙子，恨不得将它们剪碎扔掉。可心底深处，那点对母爱微弱到近乎卑微的渴望，又像一根无形的线，死死拽着她，逼她低下头，穿上这身不属于她的“乖乖女”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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