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课,李砚朝拎着保温杯和教案回办公室。他还有三个班的测试卷要改,这会儿回去稍微休整一下,就要赶紧开始干活了。
走到四楼时,恰好路过三班班主任陶洋所在的办公室。李砚朝想了想,拐个弯进去了。
“哦?是李老师啊,你要的资料我放你桌上了。”
“谢了。”李砚朝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将保温杯和教案放在上面,顺手拿了颗薄荷糖放嘴里,“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中午请你吃饭。”
“嗨,这么客气呢,顺手的事。”陶洋向后仰躺在座椅上,视线在李砚朝身上慢悠悠转一圈,语气夸张道:“李老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前段时间瘦了点?是一直吃食堂的原因吗?”
“好嘛好嘛,带你去学校外面吃,给个面子不,陶老师?”李砚朝好笑地点点陶洋面前的电脑屏幕,“望梅难止渴啊陶老师。”
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美食视频,陶洋也没有丝毫地窘迫,“哎,天天吃食堂好腻啊,什么时候再给我展示一下手艺呗,砚朝,我想念你做的酸辣土豆丝啤酒鸭鱼香肉丝红烧鸡翅小鸡炖蘑菇宫爆鸡丁肉沫豆腐口水鸡排骨豆角炖粉条糖醋里脊,咳、咳……等一等哈,还有椒盐小酥肉麻辣鸡丝酸辣柠檬虾滑尖椒土豆片爆炒鱿鱼板栗烧鸡蒜蓉粉丝虾椒盐鸡翅红烧牛腩红烧狮子头油焖大虾……”
“你干脆把李老师娶回家得了。”
陶洋念菜名念得心痒痒,正想着下一道菜呢,突然被角落里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我靠,胡老师,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李砚朝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应该是一直都在的。”
“正解。”胡术芸推推眼镜,底下的黑眼圈快垂到下巴那一块。她打了个哈欠,右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看两人一眼,“昨晚我们班有几个学生上完课翻墙去网吧,回来时想偷摸背着阿姨爬楼进宿舍,没想他们系的那床单不结实,有个学生爬一半断了,幸好楼层不高,摔得不怎么严重。”
“插播一下,我当时真想骂他们,床单会断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想得到系床单爬楼,想不到学校发的床单质量麻麻吗?”
说着,胡术芸又打了个哈欠,“哈——就是苦了老娘大半夜从家里赶来送他去医院,还要给那群臭小子上上安全教育课,搞得我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她比出三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晃动了两下,最后“扑通”一声趴在了桌上,“我再睡会哈,什么时候去李老师家吃饭再喊我。”
“……”
陶洋和李砚朝对视一眼,耸耸肩,无声地笑起来。
告别了陶洋,李砚朝回办公室看了会他拿来的资料,又埋首批改几个班级的测试卷,一晃就到了午饭时间。
两人约着在楼下见面。等李砚朝拿上车钥匙下去时,远远看见陶洋对面站了个学生,比他还高半个头,这会垂着脑袋,不时敷衍地点点头。
李砚朝等了会,看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才走过去。
“怎么了?”
陶洋正在按揉眉心,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刚碰到个学生,哦,就是你之前问的那个。这小子性格太孤僻了,上午和班上同学闹了点矛盾,叫到办公室后怎么问都不肯开口。刚才下楼碰到了,我想着现在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再问一下试试看,结果他还是那副老样子。”
“是有什么隐情吗?”
“没办法,他不说,我也不可能把他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反复鞭打拷问。哎,算了算了,先去吃饭吧,吃完回来还得干活。”
李砚朝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这学期是b市初、高中评级的关键时期。教育局为此成立了评估组,召集b市所有初、高中的校领导班子开了传达会议,务必将评级工作做实、做稳、做优。
二中为了迎接评级工作,除开传达会议结束后的那次紧急动员会议,之后每个星期都要额外开一次汇报相关准备工作的周会。
开完会,食堂只有二楼还剩了两三个窗口,都是为老师留的。
打饭阿姨一边挥舞勺子,一边和李砚朝唠嗑,“李老师,今天怎么不回家做饭啊?你对象不在家吗?”
李砚朝接过餐盘,笑笑,“他工作忙,这些天都在外面吃。”
“你俩都忙,你看你,还不是工作到这么晚才来吃饭。”阿姨没放开餐盘,又给李砚朝舀了一大勺红烧肉,“阿姨给你多打点,你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精神也不怎么好的样子,就算再忙,李老师也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李砚朝摸摸脸颊,点头附和。
吃完饭,李砚朝去办公室待了一会。他将今天会议上讲的内容整理了一下,又批改了会作业,准备再去那天的酒吧转转。
开出学校一段距离后,李砚朝远远看见前方人行道上有一对身影正在拉拉扯扯,旁边站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瞧着似乎是二中的。
李砚朝将车靠边停好。近到身前了,发现确实是今天才见过的学生。
“是李老师!”
“李老师晚上好!”
“李老师……”
此起彼伏打招呼的声音响起,李砚朝笑着点点头,还没开口问他们为什么都聚在这里,就有热心的学生积极解答:“李老师,祁越同学好过分,他不让那位老奶奶捡塑料瓶,还一直对她凶巴巴地讲话……”
“你乱讲,我没有!!”
陈筠玥告状告到一半,方才一直背对着李砚朝的那名学生转过身来,脸上挂了好几处彩,此刻两颊气得通红,像是个行走的人体彩绘盘。
他凶巴巴地冲过来推了陈筠玥一下。
没推动。
“祁越,不可以这样对同学,有话要好好说。”李砚朝皱起眉,挡在两人中间。
祁越的视线与他对上,里面翻涌着委屈、不甘和愤懑种种复杂的情绪。他握紧拳头,倔强地别过脸,用行动表明不想理会李砚朝。
周边的同学嘘声一片,皆对他的反应表示愤怒。
陈筠玥得意洋洋地双手抱胸,抬起下巴朝祁越重重地哼了一声,用眼神告诉他我不和你计较,然后才转头继续和李砚朝说没说完的话,“我们都看见了,他把奶奶手里的塑料瓶抢走了,还朝奶奶大喊大叫,特别凶,我们在旁边阻止他,他还说我们多管闲事,让我们全都滚开。”
李砚朝一边听,一边点头,了解完基本情况,他扭头看向祁越,温声询问,“是这样吗?祁越,可以告诉老师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
祁越的嘴唇动了动,明明是想要说什么的模样,最后还是低下脑袋,不肯好好地与李砚朝对话。
一旁的陈筠玥见了,颇为不满,小声嘀咕道:“又这样,每次都不说话,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要你管!”刚才还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祁越,立马抬头反击,“出了学校你就不是班长了,你凭什么管我。”
两人明明隔了段距离,连挨着陈筠玥的李砚朝都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祁越却听得清清楚楚。
“祁越!”李砚朝的声音严厉起来。
这时,当事人之一的奶奶捡完了掉落在地上的塑料瓶,走回来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人。
她眯起眼费劲地打量李砚朝,嘴唇几次开合,才有些怯懦道:“您是这些学生的老师吗?他们都误会祁越了,他没有抢我的塑料瓶,只是在帮我捡掉到地上的瓶子,您不要责怪他。”
陈筠玥一听这话就炸了,箭步冲到奶奶身前,小手摊直,将她和祁越隔开,“明明就是他做了过分的事,我们都看见了。奶奶你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管说实话就行,还有其他同学可以作证呢。”
“祁越在学校里就很奇怪,经常无缘无故地凶别的同学,奶奶你维护这……”
“你闭嘴!”方才还满不在乎地低头踢小石子的人,这会像是只愤怒的小狮子,不管面对的是关心,还是恶意,全都被他视作挑衅,一定要在受到伤害前先狠狠地咬对方一口,咬得两败俱伤、鲜血淋漓才好。
祁越红着眼眶,猛地扑向陈筠玥,一只手试图抬起。
他身量比班里其他人都要高,虽然力气不如陈筠玥,但终归是有体型优势在,这样下去,必定会让小姑娘受伤。
李砚朝忙冲上前拦腰抱住这只愤怒过头的小狮子。
等祁越冷静下来一点了,李砚朝让他待在原地。自己则走到那群呆愣在原地的同学身旁,温声让他们先回家,并告诫他们不要在班里说今天看到的事,也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老师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这些学生都很喜欢李砚朝,连连点头表忠心,有些还要和他拉钩起誓。
一个拉完钩了,其他的也立马叽叽喳喳地要接上。
将他们都送走后,李砚朝回到蔫头耷脑的祁越身旁。
“祁越,老师刚才是不是说过不能这样对待同学?”李砚朝微微弯下腰,他收起笑容,语气依然温和,但看着比平常的样子严肃多了,“有什么事可以用嘴巴来沟通,一味用拳头说话,只会让别人对你的误解越来越深。”
李砚朝缓下语气,顺便想观察观察祁越的表情。只是才俯下身,便被人躲开了。李砚朝懵了几秒,没好气地笑了起来,转而抬手揉乱他的头发。
祁越是故意的,但他没想到李砚朝会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性格孤僻、满身尖刺,到底年纪不大,本质上也比较单纯,祁越还是没忍住好奇地偷偷看了李砚朝几眼。
李砚朝也不点破他的小动作,收了笑,继续道:“祁越,既然这么委屈,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同学们,那位老奶奶其实是你的奶奶呢?”
祁越'唰'地抬起头,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李、李老师你,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奶奶从没有来过学校,李老师也不是他们班的班主任,甚至这个学期才来教他们班。
“嗯——这个嘛,”李砚朝伸出食指比在嘴唇上,朝他眨眨眼,神秘道:“是老师的特异功能哦。”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祁越转过脸,语气又冷又硬,发梢下露出来的耳朵尖却红透了。
“是吗?”李砚朝歪歪头,看着祁越沉思片刻,煞有介事道:“但是在老师看来,你们确实是小朋友没错呀。”
“……”
“确实是呢,现在气鼓鼓的样子更像小朋友了。”李砚朝左右看看祁越稚嫩的脸颊,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见他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了,李砚朝继续道:“你愿意告诉老师原因吗?老师知道被人误解的感受很不好,老师会帮你的。”
祁越被李砚朝看得不好意思,偏过头咳嗽了几声。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犹豫了会儿,小声道:“是奶奶不让我说的,她怕别人看不起我。”
李砚朝点点头,大概猜到了点,“那你是怎么想的?”
祁越不说话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好面子,更何况是祁越这样从小在冷嘲热讽中长大的世俗意义中的坏孩子,在这方面比其他人都要更敏感一些。
在李砚朝的成长历程中,身边不乏祁越这样的例子,父母双亡,双亲管生不管养,或是从小挨打,活下来就已不容易。所以他并没有说祁越这样想是不对的,既轻贱了奶奶,也轻贱了自己。很多道理,他们不是不懂,只是当下所处的糟糕环境无法支撑起他们自尊自爱的心。
李砚朝在想,陶洋那天中午为什么会遇到祁越,那个时刻,学生应该都在食堂吃饭才对。
“……嗯,还有就是,我刚才抬手不是想打她,只是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祁越说着说着,视线偏得越来越厉害。他似乎是不好意思,又好像恼怒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连脖子那一块都染了红色。
李砚朝的表情僵在脸上,完全失了方才的从容,只觉一颗心此刻被人揉来揉去,又酸又涩。他抬手想摸摸祁越的脑袋,只不过进行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抱歉,是老师误会你了,老师向你道歉。”
祁越转回视线,表情有些迷茫。
“你愿意原谅老师吗?”李砚朝看着他,目光里是真切的歉意。
祁越只和李砚朝对视了一秒就匆匆看向身侧。他不知做何反应,有些慌乱地“嗯”了一声。
好像想以此作休止符,最好能截断李砚朝的视线,也能切断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李砚朝越发懊恼起来。和陶洋的聊天中,他确定了祁越并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有些孤僻,不太擅长和人交往。
明明不应该这么想的,但那时他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祁越要伤害陈筠玥。
而祁越现在之所以这样和他解释,想必是已经习惯了被别人误解,所以只凭当下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李砚朝呼出口气,朝祁越伸出手,“走吧,我们去你奶奶和筠玥那边。”
“好。”
青春期的孩子发育得快,祁越的身高已将接近李砚朝。他跟在李砚朝身后,悄悄踮起脚,视线越过身前人的头顶,停在他被微风吹起、融进黄昏的碎发上。
身前的人交织在橘红与橙黄之间,暖融融的,却并不会让人有被灼伤的感觉。
看了片刻,祁越低下脑袋,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他心想,我都快要比老师高了,怎么样也不能算小朋友吧。
在此之前,祁越对李砚朝的印象只是班上同学都很喜欢的那个地理老师。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特殊的,顶多不过讲课生动有趣了些、对待学生温柔细心了点。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他是不服管教、令人头疼的叛逆学生,说不定等不到毕业就会被学校劝退。
毕竟他的档案劣迹斑斑,任谁看都没救了。
其实现在祁越对李砚朝的印象也没发生什么变化,顶多不过加了一条——李老师说话神神叨叨的,嗯,或许还有点奇怪。
语山行同志想文案想了一个月,谁敢信?
本人痛定思痛,在此立誓:十月之前写好文案,开始稳定更新,不能一直这么懒懒散散的,再拖下去我家朝朝和小颂怎么谈恋爱[爆哭]?
我怎么吃得上朝朝做的酸辣柠檬虾滑[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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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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