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的宅邸比迪伦记忆中要冷清许多。巨大的客厅里,昂贵的家具在昏黄的落地灯下投下长长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人常住的、略带尘埃的气味。昔日婚宴的喧嚣与如今的寂静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随便坐。”泰勒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走向酒柜,“咖啡就算了,来点真正的?”她晃了晃手中一瓶琥珀色的威士忌。
迪伦点点头,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壁炉上方——那里原本挂着她与希尔顿盛大婚礼的油画,如今只剩下一块颜色略浅的墙面印记,像一个未曾愈合的伤疤。
泰勒端着两杯酒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然后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蜷起腿,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猫。她喝了一大口酒,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积郁全部吐出。
“这房子……有时候安静得让人发慌。”她望着虚空,喃喃道。
他们没有立刻谈论过去,也没有急切地倾诉这些年的种种。起初的谈话是零碎的、谨慎的,围绕着最安全的话题:最近看了什么电影,对某个新导演的看法,某个共同朋友的可笑轶事。气氛有些生硬,像两个久未碰面的熟人,努力寻找着共同语言。
转折发生在迪伦无意间提起他最近在读菲茨杰拉德。
泰勒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了不起的盖茨比》?”她问,“我前几天刚重读了一遍。”
“嗯。每次读都有不同的感受。”迪伦晃着酒杯,“年轻时觉得是爱情悲剧,现在觉得……更像是美国梦的破碎。”
“盖茨比太傻了,”泰勒撇撇嘴,带着她特有的、一针见血的犀利,“他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金钱和盛大的派对,就能让过去重来。他爱的不是黛西,是他自己用回忆编织的那个幻影。”
迪伦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记得以前的泰勒,更喜欢那些华丽浪漫的故事,对这类充满隐喻的批判兴趣不大。岁月和挫折,显然改变了她的阅读品味,也加深了她的思想厚度。
“那你觉得,”迪伦顺着她的话问,带着一丝探究,“过去能重来吗?”
泰勒沉默了一下,紫罗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深邃难测。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你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相信能重来吗?”
她的话指向明确,是他与梦露那段众所周知的痛苦婚姻。这是一个危险的雷区,但也是他们必须跨越的障碍。
迪伦没有回避。他喝了一口酒,感受着液体灼烧喉咙的感觉,然后坦诚地迎上她的目光:“不能。过去就是过去了,像烧过的木头,只剩下灰烬。但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灰烬底下,有时候会藏着没烧完的火星。如果有合适的温度和微风,也许……能点燃一点新的东西。”
他没有说能“重燃旧火”,他说的是“点燃新的东西”。这个措辞,既承认了过去的不可逆转,又为未来留下了开放的可能性。
泰勒久久地凝视着他,仿佛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诚度。客厅里只剩下壁炉台上那座古董座钟规律的滴答声。
许久,她放下酒杯,站起身,没有走向他,而是走到了那面空白的墙壁前。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那块颜色不同的区域,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尼基……他毁掉了很多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只是画,还有……我对很多东西的信任。”
迪伦看着她脆弱的背影,心中那片因她而起的冻土,开始悄然松动。他放下酒杯,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
“我知道。”他说,“有些伤口,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
泰勒转过身,抬起头看他。这一次,她眼中没有了派对上的戒备和试探,只有一片坦率的、带着伤痛的迷茫。“迪伦,我……我很累。”
这句话,卸下了她所有的盔甲和明星光环。此刻的她,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伊丽莎白·泰勒,只是一个在感情中受了重伤、感到疲惫和害怕的年轻女人。
迪伦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没有拥抱她,也没有说出任何轻率的承诺。他只是伸出手,非常轻地、用指背拂开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这个动作,不带**,只有一种跨越了时间和伤害的、深沉的理解与怜惜。
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泰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躲闪,反而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汲取这片刻的、难得的安宁。
“累了,就休息。”迪伦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我在这里。”
没有汹涌的激情,没有天雷地火的复合。在这个寂静的、带着伤痕的夜晚,他们之间燃起的,不是烈焰,而是从冰冷余烬中艰难复苏的、微弱的星火。它不足以照亮整个未来,却足以让他们在黑暗中,看清彼此脸上那同样历经沧桑后、依然愿意尝试靠近的勇气。
这簇星火能否燎原,尚未可知。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选择了不再背对背地走向更深的黑暗。长夜依旧,但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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