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服务器瘫痪了整整十七分钟。
这十七分钟，足以让林栖拥抱顾云笙的动图、顾云笙表情变化的九宫格、以及各种角度的“唇语分析”视频，像病毒一样蔓延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
从林栖回到座位的那一刻起，手包里的手机震动就从未停歇，从细微的嗡鸣逐渐演变成一种近乎癫狂的持续性颤抖。她不用看也知道，微信消息应该已经突破了99 的显示上限，未接来电的红色数字正无情地攀升。
经纪人李岚的脸比她身上那件Dior套装的颜色还要灰败。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身体前倾，挡住侧面可能投来的视线：“林栖！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栖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抬着下巴，目光似乎专注地投向舞台，那里正进行着无关紧要的群星合唱。但仔细看，她的瞳孔并没有聚焦，指尖在冰凉的金色裙料上，无意识地反复抠弄着一颗细小的水钻。
内场的空气变得颇为诡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后左右，明里暗里，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难以置信的……身边的宋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过来一瓶水，眼神里写满了“你自求多福”。
前排，顾云笙那个原本挺直如松的背影，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些。她没有再回头，一次也没有。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被瞬间冻结的冰雕，与周围偶尔爆发的掌声和欢笑格格不入。她身边的那个外籍团队负责人，正皱着眉头，不断低声打着电话，脸色严峻。
保姆车里，低气压几乎凝结成冰。
车门刚一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李岚的怒火就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解释！林栖，我要一个解释！”她挥舞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未读消息和爆掉的热搜词条，“‘林栖宣战’、‘顾云笙 狼狈’、‘七年恩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的商业价值！你的形象！你辛辛苦苦立起来的‘舞台王者’人设！都可能因为你这一个拥抱，一句话，彻底崩塌！”
林栖卸下了场内那副无所谓的面具，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李岚的怒火冲刷。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飞快地掠过她苍白的脸。
“岚姐，”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合同里，有禁止我拥抱前辈的条款吗？”
“你——”李岚气结，“你这是普通的拥抱吗？你那叫拥抱？你那叫当众处刑！你听听网上都怎么说的！”
她猛地点开一个营销号发布的视频，视频里正是林栖拥抱顾云笙，并在她耳边低语的片段，配上了耸人听闻的标题：【深度解析！林栖微博之夜公开羞辱国际影后顾云笙，七年隐忍为哪般？】
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
【卧槽林栖太勇了！这是直接撕破脸了啊！】
【明显是顾云笙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林栖的事吧？不然谁会这么恨？】
【某家粉丝别洗了，正主当众给人难堪，素质可见一斑。】
【只有我觉得林栖很帅吗？面对‘叛徒’就该这样！】
【顾影后那表情……我见犹怜，感觉都快哭了。】
【好莱坞混不下去回来捞金，结果被旧人教做人了呗。】
【求唇语大师！林栖到底说了什么？！】
各种猜测、谩骂、站队，将一场娱乐盛事，彻底变成了网络暴力的狂欢。
“你看！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你是受害者，她是负心人！但真相呢？真相谁在乎？！”李岚几乎是吼出来的，“顾云笙的团队不是吃素的！他们在好莱坞什么阵仗没见过？他们一旦反击，我们……”
“她不会。”林栖打断她，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冰冷的笃定，“她顾云笙，最擅长的就是沉默和逃避。七年前是，七年后，依然是。”
李岚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也无计可施。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拨打一个个电话，声音压抑而急促：
“对，压热搜，不管花多少钱！”
“联系熟悉的媒体和大V，引导一下风向，就说……就说只是好友之间开玩笑，被过度解读了！”
“品牌方那边我去解释……”
“警告所有后援会和大粉，控评！只安利舞台，不提今晚的事！”
车厢里只剩下李岚焦头烂额的电话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林栖重新闭上眼，将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
她赢了吗？
当众撕下了顾云笙那层冷静的面具，让她尝到了狼狈的滋味。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片荒芜的空洞，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越来越大，呼啸着冰冷的穿堂风。
酒店套房里，是另一种死寂。
顾云笙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不夜城。她依旧穿着那身烟灰色礼服，像一座忘记卸下盔甲的雕塑。奖杯被随意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吊灯的光芒，显得有些讽刺。
许薇送走了外籍团队的人，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看着顾云笙单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云笙……”她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网上的舆论，对我们很不利。大部分声音都在同情林栖，指责你……”
顾云笙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指责我什么？忘恩负义？始乱终弃？”
许薇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美国那边和国内公司的建议是，冷处理。不回应，不解释。等热度自然过去。同时，我们可以放出一些你在好莱坞潜心钻研角色的通稿，转移视线。”
“冷处理……”顾云笙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七年了，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似乎从未变过。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许薇强调，“林栖她……她今天是不按常理出牌，我们越是回应，越是给她热度，也越是容易被她拖下水。”
顾云笙缓缓转过身。卸去了舞台的浓妆，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像被水洗过的黑曜石，深不见底。
“薇姐，”她看着许薇，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联系《演员的自我修养》节目组。”顾云笙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告诉他们，导师的邀约，我接了。”
许薇猛地愣住，瞳孔骤缩：“云笙！你知不知道那节目也邀请了林栖！而且基本已经定了！你们刚刚闹出这种事，再去同一个节目？！这……”
这简直是自投罗网，是把刚刚平息一点的舆论之火再次浇上热油！
顾云笙走到茶几边，指尖轻轻拂过那座冰冷的奖杯，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她没有看任何社交软件，而是直接点开了那个加密的相册。
那张在大学练功房里，两人依偎的旧照，再次映入眼帘。
照片上，林栖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她看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像是在对许薇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躲了七年，也够了。”
“她不是要一个公道吗？”
顾云笙抬起头，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眼底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那就，给她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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