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天文馆的穹顶灯光逐次熄灭,只剩修复室的一盏白炽灯悬在半空,将黄铜星盘的纹路照得愈发清晰。苏清野戴着细棉手套,指尖拂过盘面上交错的星轨刻度,冰凉的金属触感里,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暖意——这是她修复这具民国星盘的第三十七天,也是第一次触到这般鲜活的温度。
她屏住呼吸,拇指轻轻按压盘底那处模糊的刻痕,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白炽灯骤然暗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星空,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亮得刺眼,却在她想看清更多时,像被风吹散的雾般倏然消失。手套从指间滑落,她撑着修复台站稳,心跳得飞快——这不是普通的眩晕,是她能“读”出旧物过往的能力在起效,可为什么每次碰这星盘,都只有零碎的星空碎片?
“清野,还没走?”馆长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伴随着轻浅的脚步声。苏清野回头,看见馆长身后跟着个穿浅灰衬衫的男人,手里抱着个深棕色的木盒,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股温文的书卷气。“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古籍修复师沈知砚,他带了件宝贝来,说是和你手里的星盘同属一个时期。”
沈知砚颔首致意,将木盒轻放在桌上,指尖掀开盒盖时,苏清野瞥见他手腕抬起的瞬间,一道银灰色的胎记在灯光下晃了晃——那胎记的形状,竟和她刚才在眩晕中看见的猎户座纹路,一模一样。她猛地攥紧手指,目光落在木盒里的物件上:是一本烫金封皮的手札,封面上“星轨”二字刻得苍劲,边角虽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这是民国三十一年的《星轨手札》,”沈知砚的声音温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我在整理家族旧物时发现的,扉页上提过一句‘与观星台黄铜盘为契’,想着或许能帮上修复星盘的忙。”他说着递来一副新的细棉手套,“需要一起看看吗?”
苏清野接过手套的指尖有些发僵,指尖触到他指腹的瞬间,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顿。她低头戴好手套,伸手去拿手札,刚碰到烫金封皮,桌下的星盘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两人同时看去,只见星盘的盘面亮起微弱的银光,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竟一点点浮现出清晰的纹路,而沈知砚手腕上的胎记,也在同一时刻泛起淡淡的暖意。
“这是……”馆长惊得凑过来,手指悬在星盘上方,却不敢触碰,“几十年没出现过的‘共振’!当年老馆长说过,只有与文物有‘血脉或精神羁绊’的人,才能触发这样的反应!”
沈知砚也愣住了,他抬手摸向星盘,指尖刚碰到盘面的银光,手札的烫金封皮突然发烫,封面上的“星轨”二字像是活过来般,与星盘的纹路对应着亮起。苏清野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跳得更快——她的目光落在沈知砚的胎记上,又转向星盘上逐渐清晰的猎户座纹路,一个荒谬却又忍不住去想的念头浮上来:他们之间,难道真的和这百年前的星盘与手札,有着某种联系?
沈知砚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修复室的白炽灯忽然闪烁了一下,星盘的银光与手札的烫金同时暗了暗,却又在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重新亮了起来。他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却没有排斥,反而轻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么?”
苏清野张了张嘴,刚想回答,星盘的银光突然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细弱的光,钻进了手札的封皮里。烫金的“星轨”二字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沈知砚手腕上的胎记也褪去了暖意,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可桌上的星盘,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却真真切切地变得清晰了,尤其是猎户座的位置,像是被人重新描过般,亮得醒目。
“这绝对不是巧合。”馆长激动地来回踱步,“知砚,清野,你们俩说不定就是老馆长说的‘契定之人’!这星盘和手札在馆里放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动静,你们一来就共振了,一定有特殊的缘分!”
沈知砚拿起手札,指尖拂过烫金封皮,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清野:“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试试,看看这星盘和手札里,到底藏着什么故事。”他的目光落在她刚才攥紧的手指上,补充道,“你刚才看星盘时的反应,好像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苏清野心头一紧,她能“读”旧物过往的能力,除了馆长外,从没告诉过别人。可看着沈知砚温和又带着探究的眼神,还有桌上那具仿佛还残留着银光的星盘,她忽然觉得,或许不用隐瞒。她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星盘:“我能‘看见’旧物的过往,只是每次碰这星盘,都只有零碎的星空……直到刚才。”
沈知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会触发共振,说不定,需要我们两个人一起,才能‘读’懂它们。”他说着翻开手札的扉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砚之记,民国三十一年秋,与野共绘星轨。”
“砚之……”苏清野轻声念出这两个字,忽然想起爷爷提过的太爷爷的名字——爷爷说,太爷爷年轻时也爱观星,只是在民国三十四年后就没了音讯,只留下个刻着“野”字的铜镊子。她猛地看向沈知砚:“你家族里,有没有一位叫‘砚之’的长辈?”
沈知砚翻手札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沈砚之,是我的曾祖父。他在民国三十一年去国外学习修星仪,后来就再也没回来。”
修复室的灯光安静地照着,桌上的星盘与手札静静躺着,却仿佛有看不见的线,将百年前的沈砚之与苏野,和此刻的沈知砚与苏清野,紧紧连在了一起。苏清野看着手札扉页上“与野共绘星轨”的字迹,又看了看沈知砚手腕上的猎户座胎记,忽然觉得,刚才那阵眩晕里的星空,或许不是碎片,而是百年前的人,在向他们递来的信号。
“明天开始,我们一起修复吧。”沈知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笃定的温柔,“说不定,我们能替曾祖父和你的太爷爷,补完当年没画完的星轨。”
苏清野点头,指尖再次触碰到星盘的猎户座纹路。这一次,没有眩晕,却有一丝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她抬头看向沈知砚,正好对上他眼底的笑意,像刚才看见的星空般,明亮又温柔。她忽然期待起明天的到来,期待着能和他一起,揭开这星盘与手札里,跨越百年的秘密。
而桌角的手札,在两人都没注意的瞬间,扉页上“砚之记”的下方,竟隐隐多出了一道极淡的刻痕,形状像极了苏清野的指尖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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