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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穹疑局:宴藏弑神蛊,棋落窥心印

星澜足尖点在漱月石阶时,白玉阶面漾开圈圈冰纹——那冰纹并非寻常寒气所凝,而是她袖中星辉与天穹地脉相撞的痕迹,每道纹路里都裹着听香漓残留的毒瘴气息,像极了玄襄消失前,黑雾缠上她脚踝时的触感。天穹圣殿的穹顶垂落万千星轨,琉璃星斗在流云柱间明灭浮沉,有的星子亮得灼眼,有的却暗得像蒙了层灰,恰如她此刻的心境——听香漓玄襄的黑雾、玄翎刻意的靠近、兄长袖口未散的灼痕,这三枚落错位置的棋子,在她心头硌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沉。直到望见圣寰宫门楣上“太虚宸极”四个篆金古字,那字缝里渗出的九霄清光漫过肩头,胸中翻涌的潮汐才稍息三分。

殿内寒气森然,玄冰玉髓砌成的王座泛着冷白光泽,每块玉髓里都冻着万年前维度崩塌时的残片,仔细看能瞧见混沌气流在其中流转。澜澈坐在王座上,指尖正捻着一枚将碎的星芒,那星芒是他今早巡视西极裂隙时,从黑雾里捡回的,边缘已被毒炁蚀得发黑。银绶玄袍衬得他面容如冻雪雕成,眉骨锋利得像能割开云气,唇线却温软,直到星澜踏入殿中光晕的刹那,他掌心星芒倏然愈合,化作只磷光蝶振翅飞来,栖在她肩头时,翅尖沾着的星辉恰好落在她锁骨处——那缕星辉的颜色,与万年前他替她挡下混沌冲击,烙进袖口的灼痕一模一样。“澜儿。”二字出口时,他眉梢的霜色尽数褪去,连垂在额前的碎发都染了暖意,连带着殿内冻着残片的玄冰玉髓,都似乎暖了几分。

星澜快步上前,裙裾扫过阶下晶簇,发出细碎的“叮铃”声——那些晶簇是天穹的“守宫晶”,一旦有外人闯入便会发出警示,此刻却对她格外温顺,晶尖还微微朝着她的方向倾斜。她习惯性屈膝行礼,动作刚做了一半,便被兄长挥手截住——龙涎香随袖风漫卷而来,裹着她的手腕往身前带了带,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护佑。“告诉你多少次,在这圣寰宫,你是云中雀,不是阶下臣。”他低笑时,玉冠上垂落的珍珠相互轻撞,碎响惊醒了梁间沉睡的占星鸾鸟。鸾鸟扑棱着覆着星纹的翅膀,落下的羽尖轻轻扫过星澜的发冠,那触感酥酥痒痒的,竟让她瞬间想起千年前的模样——那时她才到兄长腰际,总爱躲在他宽大的斗篷里,看鸾鸟落在他肩头,偶尔被羽尖挠得发笑,便攥着他的衣摆,把脸埋进满是龙涎香的布料里。

她攥着袖口鲛绡的手指微微发白,鲛绡是凡界进贡的冰鲛所织,透光看能瞧见细密的云纹,此刻却被她捏得发皱。鞋尖无意识地碾着地砖缝里新生的莹白宝石——那是天穹特有的“忆晶”,只要被活物触碰,便会映出触碰者最珍视的旧影。此刻晶面里正晃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梳髻的红绳歪歪扭扭,手里举着半块缺了角的星轨棋,踮着脚要往兄长面前的茶盏里丢,而廊下的鸾鸟正歪着头看她,眼里满是好奇。星澜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想收回脚,却在抬眼时,瞥见了殿门处立着的那道白影。

玄翎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月白锦袍的领口绣着圈淡紫色缠枝莲纹,银线勾边的莲瓣在光下泛着细闪,腰间系着枚羊脂白玉带钩,钩首雕成玄鸟衔星的模样,垂落的暖白玉坠随着他呼吸轻晃,不疾不徐。他宽肩撑得袍角线条利落却不紧绷,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身姿挺拔如青松,却透着股“金尊玉贵”的松弛——连袖角沾着的听香漓晶梧桐碎絮,都像是不慎落在锦缎上的金箔,而非奔波后的狼狈。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带钩上的玄鸟纹路,目光落在星澜与澜澈相触的手腕上,眼底暗芒如被云遮的星子,稍纵即逝;抬眼时已覆上层温雅笑意,连开口的语调都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缓,尾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月光:“贤弟与兄长情深,倒让我想起家中庭院的桂树,从前也总缠着兄长在树下对弈,他总说我落子太急。”

星澜猛地抽回手,耳尖烫得像要烧起来。她这才惊觉,在兄长面前,自己竟泄了这么多藏在“护衡者”面具下的稚气——那些会因为鸾鸟羽尖发痒而笑、会因为忆晶映出旧影而脸红的模样,原是连玄翎都能轻易窥见的。“兄长,我……”她正想找个借口回自己的月轩阁,把这份莫名的慌乱压下去,澜澈却先一步开口,指尖的磷光蝶振翅飞向玄翎,翅尖的星芒在他肩头轻轻点了点,留下个淡金色的印记——那是天穹的“迎客印”,也是暗中标记访客行踪的术法。“玄翎君远道而来,一路为维度安危奔波,不如就在天穹多留些时日,你我共商维度盟约之事,也好让澜儿尽尽地主之谊。”

玄翎眼中一亮,却未失了分寸,先微微颔首致意,白玉带钩上的玉坠晃出细碎的光:“固所愿也。”他的目光落回星澜身上时,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期待,像极了世家子弟见着合心意的挚友,“若贤弟不嫌弃,日后我或许还能常讨教些星辉术法——听香漓一役,贤弟的‘星轨琉璃障’流光如碎玉,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星澜咬了咬下唇,只觉得心口发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着。她勉强点头示意后,便跟着宫人往月轩阁走,转身时,余光忍不住往殿内瞥了一眼——玄翎仍站在原地,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连兄长唤了他两声“玄翎君”都未回神。直到澜澈的声音裹着九霄玉律的灵力,震得梁间的冰凌簌簌落下,几片碎冰恰好扎进玄翎的后颈,他才猛地回神,耳根泛出淡淡的红,却未显狼狈,只是抬手拢了拢袖角,指尖拂过带钩时,动作依旧带着矜贵的规整,像极了被惊扰后仍维持着体面的世家公子。

星澜回到月轩阁时,月华正浓得像化不开的蜜。阁楼被层层月华凝露裹着,琉璃穹顶垂落的水珠晶莹剔透,每滴水珠里都映着轮小小的月亮,滴在殿内的汤池里,溅起细碎的光纹,像撒了把碎星子。侍女们捧着叠好的宫装上前,展开时,银线绣的流云纹在月华下泛着微光,腰封的赤金夹层里缝着暖玉,触手生温,袖口缀着的东珠随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可星澜指尖抚过衣料时,却总想起玄翎在听香漓的模样——那时毒蟒的獠牙快咬到她肩头,他袖中星轨突然化作光盾,盾面流光如他腰间的玉坠,挡在她身前时,连灵力波动都带着不疾不徐的贵气。

“公主,净璃光殿已备好了夜宴,请您移驾。”宫人禀报时,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额角还沾着细汗,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星澜正想应下,目光却无意间扫过那宫人的耳后——那里藏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螺贝,壳面泛着青黑色的光泽,边缘还缠着丝极淡的黑气,正是东海早已失传的禁术“傀儡贝”的纹路。她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宫人递来的玉簪——那玉簪是羊脂白玉所制,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星辉花,是兄长特意为她寻来的。她指尖捏着簪尖,在掌心轻轻划了道细痕,将渗出的血珠与星辉凝在簪头,语气平淡:“替我先去回话,说我更衣梳洗后便到,让兄长与各位宾客稍等片刻。”

宫人退去后,星澜立刻转身,对着随侍的鲛人侍女捏诀——那侍女是兄长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名为“珠汐”,耳后嵌着能传递密语的“水音珠”,只有星澜的星辉能激活。“净璃光殿的羹汤里,可能藏有弑神蛊,你设法把消息传给玄翎,切记不要暴露身份。另外,你去查一查殿中所有宫人的耳后,看看还有多少人被嵌了傀儡贝,源头又是哪里。”

珠汐领命,化作道水纹消失在殿内。她刚走,澜澈便推开阁门踏入,掌心托着块黑沉沉的玉佩,玉佩是墨玉所制,上面刻着的玄氏图腾纹路清晰,与玄翎袖中那半块碎镜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连图腾边缘的磨损痕迹,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是从听香漓皇城的砖缝里寻到的,玄襄遗落的东西。”他将玉佩按在星澜掌心,玉佩触手生寒,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玄翎与玄襄同属玄氏,此事蹊跷,你我需暗中试探他,万不能打草惊蛇,若是让他察觉我们已发现这玉佩,恐怕会打草惊蛇,打乱我们的计划。”

星澜攥紧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图腾的纹路,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将墨玉焐热。她想起玄翎在听香漓替她挡玄襄毒炁时的模样,他那时的眼神真挚,连袖中的星力都带着保护的暖意;可她又想起玄翎望她时,那过于灼热的目光,还有他递来玄光镜时,镜边镶着的碎钻——那是玄氏祖祠才有的宝物,衬得他指尖都泛着贵气,却也藏着说不清的心思。“我知道了。”她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在兄长面前的稚气,只剩护衡者该有的清明与冷静,“夜宴上,我会借着敬酒的机会,查他的反应,若是他与玄襄真有关联,定会露出破绽。”

戌时三刻,星澜踏着月华往净璃光殿走去。沿途的宫灯都裹着层星辉,照亮了九曲白玉廊——廊下的金砖并非寻常砖石,而是兄长用鲲鹏胸骨炼制的“窥踪砖”,每块砖面都能映出踏砖者的行踪,所有动静都会被计入《天境宾客录》,连飞虫落在砖上的痕迹,都能被清晰记录。她刚踏上廊桥,便见玄翎倚在殿门前的白玉栏杆旁,指尖捏着把象牙柄折扇,扇面是听香漓晶梧桐,墨色晕染得极淡,尾端还题着行细瘦小楷,笔锋清隽,是他自己的字迹。他宽肩抵着栏杆,却未贴实,留着半寸距离,像是不愿让冰凉的玉面沾了袍角;窄腰微收,腰间玉坠悬在衣料间,随着他轻晃折扇的动作,偶尔碰出声极轻的“叮”,贵气得不张扬。

“贤弟怎么才来?”他迎上来时,先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世家公子的礼数,宽肩转动时袍角扫过栏杆,却没沾半点尘。语气熟稔却不逾矩,袖中玄光镜晃过时,镜边镶的碎钻(是他从玄氏祖祠带出来的旧物)泛了点光,转瞬便被他拢回袖中,不刻意显露。星澜正想开口,却见廊柱阴影里,个绛衣侍女端着描金羹碗快步走过,耳后青黑色的傀儡贝在灯影下格外显眼。她刚要示警,那侍女突然脚下一绊,身体往前倾倒,碗里的琥珀酒液泼洒而出,直往玄翎的袍角浇去!

酒液触到玄翎衣料的刹那,竟凝成血色曼陀罗——星澜的“警兆纹”浮起细语:“羹中有弑神蛊!”玄翎瞳孔骤缩,旋身避开的动作极快,却不见半分慌乱:宽肩微沉,窄腰拧转时衣料勾勒出流畅线条,落地时袍角轻轻扫过金砖,连褶皱都透着规整;指尖扣住侍女手腕时,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连发力都带着“不沾尘埃”的克制,衬得那侍女腕间的粗布袖口,更显格格不入。他瞥了眼侍女耳后的傀儡贝,眉梢微挑,却未多言,只是抬手将折扇拢在掌心,象牙柄泛着温润的光,与他眼底的探究相得益彰。

而就在这时,窗外金翅鸟掠过,灯影晃过殿门缠枝莲纹窗棂——那是海底万年阴沉木所制,此刻纹路浮起,枝叶虬结处显化出星澜的剑痕,莲心渗出的暗红血迹,恰是玄翎在听香漓溅在碎镜上的那滴。他指尖轻轻抚过棂木,指腹沾着的血迹与莲心暗红相融,灵力波动间,竟让他想起玄襄消失前的冷笑——“双星蚀日”。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殿内澜澈望来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如渊,而他自己掌心的折扇,扇柄还带着象牙的凉,衬得他指尖的温度都格外清晰——这场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可他的姿态,依旧维持着矜贵的从容。

星澜踏入殿门时,广袖扫过晶灯,灯影落在玄翎与澜澈之间,像道无形的棋线。她望着玄翎指尖未干的血迹——他正用丝帕轻轻擦拭,动作细致得像在打理珍宝;又看向兄长掌心若隐若现的碎镜,忽然明白:天穹夜宴是三方对弈,而玄翎这枚棋,带着世家公子的矜贵外壳,内里藏的,却是深不见底的算计。

殿内丝竹声起,澜澈的妃子们、族老、使者们各就其位,目光落在三人身上。玄翎收回手,将丝帕叠好收进袖中,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却藏着贵气的疏离;澜澈掌心碎镜隐去,眉梢覆上霜色;星澜握着腰间星轨棋,指尖划过断裂处的星辉——这局棋,因玄翎的“矜贵”与“算计”,愈发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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