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11岁那年父亲的工程队承包了政府的项目,她们家从小康家庭一跃成为村里首富,甚至举家搬到了京城市区。
汪浅的11岁生日,是在搬家公司的卡车轰鸣声里过的。
父亲汪超站在院门口,指尖夹着刚拆封的软中华,烟雾缭绕里,他冲围在门口的乡邻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疏离:“以后都在京城定居了,就不常回来麻烦大伙儿了。”
汪浅抱着那只掉了耳朵的布兔子,蹲在门槛上。
王奶奶颤巍巍地塞给她一袋炒花生,枯瘦的手在她头顶摩挲:“浅浅要常回来,奶奶还给你晒柿饼。”
汪浅抬头时,正撞见母亲闵文静快步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接过花生就往王奶奶怀里塞:“您留着自己吃,城里啥没有?”
说话间,闵文静的目光扫过王奶奶沾着泥土的袖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卡车发动时,汪浅扒着后车窗,看见王奶奶还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那袋没送出去的花生。
她摘下闵文静给她买的撑场面的金镯子,递向了王奶奶的方向。
王奶奶今年67岁了,有一个远走国外的女儿,每月定期打钱回来。
王奶奶平时对小汪浅十分疼爱,甚至开玩笑说要认小汪浅做干孙女。
小汪浅在王奶奶靠近时,将镯子和首饰一股脑全塞给了王奶奶。
并拿走了王奶奶的炒花生,对她甜甜一笑。
王奶奶抹了一把眼泪,还追着车跑了一段,小汪浅使劲向后望去,汽车的尾气将村口的人都遮蔽住了。
村口的大黄狗追着卡车跑了两步,被父亲厉声喝止:“别让野狗弄脏了车!”
汪浅的手指抠着车窗玻璃,布兔子的耳朵被夹在缝里。
她想回头再看一眼,却被母亲扳过肩膀:“看什么看?以后都是城里人了,这次你给就给了,以后这些亲戚就少联系吧。”
搬进京城的复式公寓那天,闵文静特意请了装修公司的人来摆场。
她指挥着工人把乡下带来的旧木桌搬到楼道里:“这破东西占地方,扔了吧。”
那是汪浅小时候写作业的桌子,桌腿上还刻着她歪歪扭扭的身高线。
汪浅想把桌子留下,却被父亲拉到身边:“浅浅,咱们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这些旧物件配不上新家。”
他说着,从皮包里掏出最新款的学习机,“以后用这个,让同学看看咱们家的条件。”
开学第一天,闵文静给汪浅穿了一身名牌运动服,又往她书包里塞了进口巧克力:“跟同学好好相处,别让人知道咱们是从乡下过来的。”
班主任让大家介绍家乡时,汪浅刚说“我以前住在……”就被刘梅提前赶来的电话打断。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就说你从小在京城长大,爷爷以前是干部,听见没有?”
汪浅握着电话,看着同学们好奇的目光,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深秋时,乡下的二叔带着自家种的苹果来城里探望。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站在小区气派的大门外,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网兜。
保安拦住他时,他局促地报出汪家的门牌号,却被赶过来的闵文静堵在了门外:“我们家没人认识你,你找错地方了。”
二叔愣在原地,网兜里的苹果滚落在地,红得像汪浅老家院墙上的灯笼。
汪浅趴在窗帘后,看见二叔蹲在地上捡苹果,闵文静转身时,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他:“这些钱够买你一车苹果了,以后别再来了,影响不好。”
汪浅急忙在书包最底层找到了王奶奶塞给她的炒花生,壳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她忽忙地下楼,叫住抹着眼泪要离开的二叔。
“二叔”,汪越转过头。
“阿浅”二叔高兴地搂住小汪浅。
汪浅将手中的炒花生和一堆皱巴巴的零钱递给他。
又拿了一个苹果
那天二叔是哭着离开的,只不过是幸福的泪水。
父亲正在客厅里和人打电话,声音洪亮:“项目进展顺利,下次饭局把李局长也请上……”
母亲从汪浅的房间中出来,正好对上了回来的汪浅的视线。
“回来了?”
“嗯”
“苹果我给你洗了”
“哦”
趁母亲转身,汪浅赶紧溜进了房间。
汪浅把布兔子放在床头柜上,兔子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霓虹。
她突然想起老家的星空,那么亮,那么近,不像城里的光,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连影子都透着疏离。
她摸着桌腿上被磨掉的身高线,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和老家的土坯房一起,被永远留在了车辙碾过的尘土里。
汪浅指尖刚触到抽屉深处的硬壳纸,就觉出异样。
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叠得整齐,被人刻意压在了笔记本下,像是特意藏过。
她顿时眼眶一热,纸币上还留着母亲惯用的茉莉香皂味,这像是两人共同守护的秘密。
直到之后的一次家庭聚会,汪浅才得知二叔那天来是来借钱的。
二叔赌博输了钱,那天回去之后又起了收泔水的营生,脚踏实地很快就还清了赌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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