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收到的消息是——徐芳芳三天后将从广州搭往去塞班岛的飞机。
这个消息既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警方只好做两手准备，搜寻徐芳芳的人一半去往广州机场，一半留守在度假村。张虎、杨庞和程大龙去了广州，周正、陈立还有罗晓玲留在度假村，其中罗晓玲主要负责两位队长的睡况。
待到徐芳芳去往塞班岛的这天，何丹和张凌两人醒了。
何丹睁开眼，看着吊瓶上写着的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今天几号？”
“何姐，你醒了！”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的罗晓玲闻声十分高兴。“今天十一号，你睡了七天。”
何丹坐起来，动了动筋骨，一点也没有睡了七天的时间昏沉感，反而神清气爽，精神十足，“张队呢？”
“在隔壁，半小时前刚醒，在和周警官问话。”
“这七天案子发展怎样了？陈立、杨庞、张虎他们呢？”
“度假村后山的第一具无头尸经DNA比对确定为肖岚的母亲沈芬，四号那天在后山南侧又发现了一对残肢，时间大约一年，和江城那把凶器上的女性血液DNA比对一致。只是死亡半年以上的那具仍未确认身份。三天前得知徐芳芳买了从广州去塞班岛的机票，杨庞和张虎去了广州，陈立还在度假村。”
“广州？”何丹皱眉，“我们去张队那边。”说着将手上的针管拔了。
张凌那边早半小时醒了，倒是连衣服都换好了，而周正站在一旁拿着包裹低着头，一副被训的模样。
何丹站在门外问罗晓玲，“这是怎么了？”
“你和张队没醒，周警官违规将人关了三天。”两间病房挨着近，罗晓玲听了不少墙角。
听到动静，张凌往门外一看，“何队也醒了！”
“张队这是准备出院了？”何丹走了进来。
“还没。”见何丹看向周正，张凌说道，“这小子做错事说两句。”
“张队感觉身体如何？”
张凌活动活动了下身体，“你这一说，还挺舒服的，看来平时还是睡少了。”
何丹明显感觉有些不一样，但张凌归功于睡饱了她也不好多说，转而问，“你们后来查了地下室，有什么可疑的？”
“不确定。那地下室有磁场干扰，空气也不流通，根本待不了人，电子设备也受磁场影响无法运行。后面试着下去了几个人，但刚下楼梯就晕了，里面的情况就只有杨庞和程大龙看到的一点。只能确定不是作案现场，但是否囚禁过人就不知道了。”周正说。
“是杨庞和程大龙带我和张队出去的？”何丹问。
“不是，他俩也晕了。”周正说。
“是夏阳把人带出来的。所以这小子就把人给拘了。”张凌气道。”还算聪明，只是让人住在度假村里，日夜派人守着。“
“夏阳就没出去？”何丹问。
“没有。拆迁的钱全到了夏阳的账上，他也没去工作了，大多数时间就在度假村溜达。待在度假村的三天也只是无所事事的刷手机。”
“说到这，倒是有个怪事，法医判定沈芬的具体死亡时间在十五到十六号之间，但夏阳的口供十七号还看见沈芬抱着孩子出门，你说这事是不是像闹鬼。”张凌道。
“不止夏阳一个人。”周正道，“还有几名建筑工人和门卫都有看到沈芬抱着孩子出去。哦，对了，门卫不是现在的这个，之前的门卫叫陈卫有两孩子，正是捡到指骨的两姐弟，陈卫因这事带着妻儿回乡下了，前几天刚联系上回来。陈卫从开工就在度假村了，对度假村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和夏阳也熟，据他的口供，九月中旬他和夏阳一直在值班房看斯诺克公开赛，他两人十五号下午见徐芳芳和沈芬一道出门，晚间的时候沈芬一个人回来，再然后就是十七号早上沈芬抱着孩子出门未归。”
夏阳的动机主要指针对徐芳芳，假设夏阳杀害沈芬是建立在沈芬和徐芳芳在一起，误伤的情况下，如果只有沈芬一人，在这时间段夏阳的确没有杀害沈芬的动机与时间。
“这与将并案的江滩分尸案有些相似。”何丹说。
张凌一脸愿闻其详。
“江滩分尸案里的受害人肖强，沈芬的长子，验尸的死亡时间在上月十四日左右，但两周后二十七日，肖岚和周围邻居都见肖强回家接沈芬去度假村，众人的口供、痕检都确定此人为肖强。”
“这不止是像了。”张凌说道。一两天的误差还是有可能的，但十多天的差距还有痕检佐证，这真就像天方夜谭了。
“这母子俩难不成诈尸？”周正有些惊异。
“尸体骗不了人，这母子俩都没有头颅，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何丹说。
“你是怀疑有人用头颅作假，伪装者母子二人。”张凌也想到这点，“目的为何？与这母子有关的徐芳芳和肖岚两人，肖岚貌似不知情，徐芳芳隐匿失踪。看来这徐芳芳必然是知道些什么。这家人是卷入什么重大案件了？”
杀个普通平民母子，又是割头，又是换脸，有点兴师动众。
“会不会是买凶杀人？”罗晓玲突发奇想，“夏阳得了那么大一笔钱，完全不用自己动手，至于沈芬肖强母子可能就是意外，杀手为了掩饰自己杀错人，伪装两人。”
“买凶杀人这个倒是有可能，只是杀错了人拿不到钱而已，凶手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张凌道，“周正，去查查夏阳的账户记录，有没有什么异常资金往来。”
“等等，”何丹说，“将另外一具无名尸与徐芳芳的父母做下比对。”
“为什么？”
“以徐芳芳的身份也不至于惹来什么大案，那现在的徐芳芳会不会也不是徐芳芳本人。”何丹猜想。
这时，罗晓玲想到什么，“夏阳会不会要跑路？”见众人看过来，她接着说，“周警官将夏阳放了后，肖岚去找夏阳，却跟着他到了海边，见他买了艘游艇，用的是现金。”
“怎么之前不说。”何丹说。
“……”两队长都没醒，她也不知道跟谁说啊，而且肖岚说见夏阳给了对方一个纸包裹，然后上了游艇，出去转了一圈后就回来了。她俩想着夏阳只是出去散散心，毕竟被无辜关了三天，而且男生喜欢游艇不跟喜欢豪车一样，就算买游艇也不是什么大事，要跑路这事也只是她突然想到的。
“你这边有派人跟着夏阳没？”张凌问周正。
“没有。”周正有点懵，刚刚还在说夏阳没嫌疑，转眼就买凶杀人，这下就要跑路了？他看向提议的罗晓玲，要么不说话，要么语出惊人，她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接触的这几天，他就发现这女孩子不像干警察的，倒像是搞玄异侦查的，一脑子的奇思幻想，听说换脸这事也是她提出来的。
“夏阳还在慈溪吗？”何丹问。
“还在，他这几天就住在我关他的那间房子里，我早上来医院时还看到他在晨跑。”周正说。
“肖岚会不会有危险？夏阳约肖岚今天晚上海边见。”罗晓玲说。
“现在几点？”
“中午十二点五十。”
“陈立还在度假村？叫他跟着肖岚和夏阳，把地点发过来，我和张队随后就就到。”何丹说。
四人兵分两路，周正先去查夏阳的资金往来和无名尸的身份，何丹、罗晓玲和张凌则前往海边。
时间也算凑巧，罗晓玲给陈立打电话时，陈立正好碰到夏阳拎着个背包往度假村外走，于是他和身旁的警员一起，跟在夏阳身后。
夏阳去了龙山码头，他在路边小馆吃了餐饭，然后慢悠悠往沙滩上走，闲散的步伐就跟家门前散步一样，一点也不像跑路的样子。
今日天气还不错，是这几日以来难得的大晴天。
“没看到什么游艇啊？”陈立往海边望去。
“这里不适合停游艇，以前的码头就是因为泥沙堆积都成遗址了，每年5月份适合赶海挖捡泥螺。”跟来的警员李峰说。
“那哪边有可能？”
“杭州湾，那边游船多。再过几小时就要退潮了，到时来捡贝壳挖沙的人就多了。”
“他这是往哪走？”
“杭州湾吧。从杭州湾到这边一带都是沙滩。”
“……”貌似杭州湾离这边不近，他这速度走过去要走到天亮吧。
夏阳一直在走，陈立给何丹发了移动定位，就默默跟在后面。
到了五六点，太阳下山，一群人已经跟着他走了两三小时。你说他漫无目的，可他一路也在这看看那找找，可说找什么，又找的漫不经心。
当太阳落下海平面，肖岚来了沙滩。
“你要带我见谁？是夏天姐吗？”肖岚问。
夏阳没回答，看向她身后，“让你朋友别装了。”
两米开外蹲在地上装路人的庄严，见两人看过来，只好起身走过去。“见过，我叫庄严。”
“夏阳，上回谢谢你了。”夏阳将庄严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像是突然遇到失散已久的远方亲戚。
“救人嘛，应该的。”庄严回道，眼神与肖岚对看了眼——什么情况？
不知道。
“不介意我带了朋友吧。”肖岚道。
“跟着吧。”夏阳带着两人往开始退潮的海边走，“听说过夏耕吗？”
“夏末君主夏桀的部下。”肖岚皱眉，“在山海经里称夏耕尸。”又是无首。
“夏家人就是夏耕的后人。”夏阳道。
“所以你们崇拜刑天。”
“是祭祖，夏耕也是刑天一族的后人。都是刑天一族是无首族，其实并不全然，刑天原本就是正常人类，他的族人又怎会是生来无首。不过是因为一部分族人效仿刑天的无首模样将自己的头颅砍去，这一部分人就逐渐形成了无首族。”
“你的意思是夏家村的人就是另外一部分刑天族后人。”庄严道。
“是。”
“刑天族后人是怎样，砍了脑袋不死？”肖岚又想到梦中的夏天。
“几千年的繁衍，现代人早没了上古时期的异能，但先天的优势还是会遗传下去，以其他的方式呈现，例如长寿。”
“所以你们长寿是先天的体质！”庄严想，那度假村长寿的算盘算是打错了，环境也好秘方也好都能仿制，但先天基因问题就难了，除非基因改造，违法风险还大。
“那会不会有遗传到异能的？”肖岚问。
“自然有，但概率很小。”夏阳眸光闪烁。
“你们有办法辨别？”
“对，就是祠堂后面的地下室。但凡夏家村的人可以短时间进入地下室而不昏厥，”夏阳看向庄严，“而遗传到异能的人，按现在说法叫神魂强大者，所以能完全不受影响。”
庄严瞪大眼，“你意识是说我也是夏家村的人！？”
“往上三代有人是夏家村人。”
“不是说夏家村不外娶嫁的吗？”庄严问。
“规矩是规矩，不管哪个年代不都有不听话的人嘛。”夏阳笑道。
肖岚看了看两人，心道，难怪！
“那是不是表示我有长寿基因。”庄严喃喃自语。
“那刑天以乳做眼，以脐为口是假的了。”肖岚问。
“只是形容并非真实化作口眼。”夏阳将手放在胸处，“这里是肺，肺藏魄，魂魄的魄，主管五感，所以这里能利用七魄感知事物，也就是所谓的听、看、说。”又将手挪到腹部，“肚脐后面是命门，这里藏着神，通过肚脐吸收天地之精气，转化为自身精气便能维持生命。”
“那魂呢？”肖岚道。
“魂是意识。所以说有上古异能者神魂强大，不因身体某处的失去而魂飞魄散。”夏阳答。
“没了头，没了心脏人不就是死了嘛。”庄严道。
“没有死。山海经里称这样的单个人或动物叫尸，并不是因为他们死了，只是区分与常人的不同罢了。只有身体与魂魄分离才是真正的死亡。”
“那夏家有异能者没了头和心脏不会死？”庄严好奇。
“会。各有各的不同，我们这一族异能者可以没有头，但不能没心脏。”
三人的后方，周正拿出耳塞看了看，“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罗晓玲偷偷给了个白眼。
陈立则转头看向周正，“这个庄严也下到地下室了？”
“啊？”周正愣了愣，“我那时晕乎乎的上来，只听到夏阳叫他帮忙，以为就是在入口搭把手，后面我出去了也没看到他下没下去。”
陈立也不禁翻了白眼。
“他们说的刑天是什么？”周正问。
“回家翻翻中国古代神话。”罗晓玲道。
“那、那你、那个……”周正突然睁大眼。
“安静！”何丹小声喝道。
“不是，何队，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朝他们走过去了。”周正指着前方三人左边有个人朝着他们走去。
到了退潮时间，沙滩上来往的人逐渐变多，一两个同路的、看中同一个捉鱼地也是常有的，众人并没在意。不过罗晓玲倒是注意到另外一个人，在警方这群人的十点钟的方位，自从她来了就一直看到这个人，警方跟了几小时，这人也跟了几小时。她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何队，便见这人突然加快步伐，走到了夏阳他们三人的前方，半个小腿浸入海中。
此时，夏阳他们已经接近海了，而远处有艘白色的游艇在海面荡漾。
肖岚看着突然冲到前方的人，看了眼夏阳，喊道，“夏天姐？”
那人转过身来，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开，月光照出她的脸。
肖岚皱起眉眼，惊讶道，“徐芳芳！”
徐芳芳！警方这边也是惊讶，倒不是惊讶徐芳芳没出现在广州，何丹和张凌也想过广州机场就是调虎离山的幌子，但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阻止夏阳离开？还是为了报仇？
“要过去吗？”陈立问。
“先别动，看看情况。”何丹道。
“我怎么觉得夏阳看徐芳芳不像是仇人，倒像是亲人啊。”罗晓玲小声的同陈立嘀咕。
“别说话。”陈立道，心里也是纳闷。前方四人，肖岚和徐芳芳对望说着话，庄严是事外人谁说话看谁，而夏阳则是深深的望着徐芳芳，仿佛看着即将离别的亲人。
“岚岚。”“徐芳芳”很亲切的喊着肖岚。
肖岚皱眉，徐芳芳重来不会这样喊她，通常不是连名带姓叫她就死喊喂。
“孩子接回去了没。”
“没有。”
“徐芳芳”一愣，垂下眼，“不接回去也好。”
“先不说这个，你到底是谁？我哥和我妈的事你知道是谁害的吗？”
“我是谁你心里清楚。”“徐芳芳”似察觉什么，看了眼夏阳，视线越过他看向警方这边，“至于你哥和你妈，是我杀的。”
“为什么！”肖岚震惊。
“跑路的人会不会是徐芳……什么！”罗晓玲刚猜测徐芳芳是跑路的人，就见她向这边望过来，还承认自己是凶手。
“不好！”
“走！”
警方这边只留几人清场，其余人赶紧跑过去将人围住。
中途周正的手机响起，他顺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一脸惊诧，缓下脚步，看了眼“徐芳芳”，再次确认似的又扫了眼消息。罗晓玲落在最后，见周正震惊又犹豫的样子，跑到旁边，“怎么了？”
周正将手机递向罗晓玲。
“不会吧！”罗晓玲看了消息，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芳芳”，“那她……”
“徐芳芳！”张凌喊到，“你已经被包围了。”
“徐芳芳”没有应，只是面无表情的将围过来的警方扫了一圈。
“她不是徐芳芳，她是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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