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隐隐已经快压不住火的面容，薄连溪感觉自己多久都没这般生气过，他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懵的季念，火气差点就要爆发。
季念抬眼看他，像是没认出他，揉着额头淤青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可真行。”薄连溪没忍住，还是先开口了，然后握紧对方的肩头把人拉了起来。
还好这个时候的季念不知道是摔懵了还是彻底醉了，一点也没有反抗，乖乖的被薄连溪审视了一会伤口。
只是有点淤青。
“怎么不把你脑袋磕坏了。”薄连溪依旧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捏住他的脸颊，“随便和人喝酒，随便就和人走？嗯？”
发了一会牢骚，季念没理他，薄连溪气自己消了，直接公主抱就把人抱起来走到外面，放进车里。
季念眼角还湿着，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脸上，过了好一会，缓慢眨了下眼，似乎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嘴里嘀咕道：“怎么梦到你了……”
薄连溪本来被季念专注地看着还有点开心，此话一处，脸立刻就黑了。
他开车把季念送回家，如果季念这个时候还清醒着，一定会惊恐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可惜他现在就是只任人宰割的绵羊，又被薄连溪软绵绵地抱起来，薄连溪见到他这个毫无反抗的样子就生气，如果他不来……这个时候两人会做什么？
画面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把人抱到家门口，季念家大门是面容解锁，薄连溪把人固定在怀里，一只手掰起他的下巴抬起脸来，但是季念极其不配合，蹙眉咕哝了两句，把脸埋进了薄连溪怀里。
薄连溪被他这一埋一蹭搞得起火，各种意义上的起火。季念这个人清醒的时候有多疏离炸毛，现在醉酒了，就是截然相反的柔软粘人，薄连溪一只手捧住人的脑袋，发丝在指间柔软的摩挲。
虽然很不想结束拥人在怀的美好，但门还是要开的，薄连溪还是一手扶住腰，一手钳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这次季念稍微配合了点，人脸识别成功，顺利开了门。
薄连溪像抱孩子一样，把又埋脸在他怀里的季念面对面地抱起来，拖住臀，径直往主卧走去。
把人放在床上，季念估计是闹累了，任人摆动的乖顺，只是眉头微皱，薄连溪尝试抚平了一次，未果，失笑道：“看来是心情不好，去买醉了。”
薄大少爷亲自伺候人脱了鞋袜，又去厨房找了一圈，冰箱里除了牛奶基本没什么吃的，灶台看上去也是经常不使用的。
薄连溪找出小锅热了点牛奶，端过去，“起来，喝点牛奶再睡。”
季念闭着眼，睫毛颤抖了一下才慢慢撩起眼皮，他喝酒不仅上脸，眼眸也会变得湿润，看上去更加鲜动。
看了一会，似乎才认得眼前人是谁，“……薄连溪？怎么又是你？”
薄连溪一声“嗯”没出来，脸又黑了。
季念动了动身体，撇开目光，咕哝道：“怎么每次都是你……你怎么就这么烦呢……”
他说这话没头没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烦的是每次丢面子的时候，薄连溪都看到了，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季念来说，很心烦。
不明缘由的，他讨厌在这人面前出丑。
但薄连溪听了这话，不知道理解成什么了，握住杯子的手背青筋已经在若隐若现。
他深呼吸一口，压住负面情绪，才又说：“起来喝点牛奶再睡，不然明天起床该胃痛了。”
“不要。”季念脸还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别打扰我睡觉。”
薄连溪耐心告罄，一只手握住季念的脖子把脸抬起来，杯子凑到嘴边，语气却带了点哄，“喝点，乖。”
季念眼睛都没睁开，但也不肯乖乖张嘴，动来动去一不小心牛奶就撒了出来，顺着下巴流到了锁骨，衣服也湿了。
虽然薄连溪不愿多想，但这个画面实在是……他勉强稳住心神，放下杯子去拿了毛巾。
季念也醒了点，软趴趴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黏？”
薄连溪过来把人半抱住，一点点擦掉脸上锁骨上的牛奶。
他还是第一次伺候人，还没落什么好话，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
想到这，薄连溪愤愤的上手要捏季念的脸颊，却在捏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力度。
与高中时期相比，季念的五官没咋变，变得更多的是气质，高中时期的季念就像一只防备心很重的野猫，现在也已经成长为成熟体面的成年人。
擦到嘴巴的时候，薄连溪多停留了一会，手指在唇上小心的摩挲几下，又怕闭眼的人突然睁眼。
窗外下起了夜雨，敲击在落地窗上，在寂静的夜晚听着格外清脆。
薄连溪却觉得没自己的心跳声大，他想了想，既然衣服上也沾了牛奶，给他脱了也不是在占便宜吧。
季念骨量偏清瘦，少时埋下的病根让他没有同龄人发育得好，骨骼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一把窄腰似乎一只手就能圈住。
薄连溪把人上衣脱了，塞进被子里，再看下去他心跳得更厉害，外面的雨像是直接下在了他心头，平白惹得他更加心烦。
醉酒的人不知何时睁开眼，但不是清醒的，似乎陷入了梦魇，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薄连溪凑近了去听，听得了只言片语。
“我想回家……想回家……”
薄连溪觉得自己傻了，和醉酒的人对话，“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不是这个家。”季念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不是这个家，是有她们的地方……”
他人已经蜷缩起来，缩进被子里，“……可是她们都不要我了……没人会要我……”
薄连溪怔怔，片刻伸手触及一片湿润，他顿了顿，改为摸季念的头，动作是他不曾有过的轻柔力度，他张了张嘴，末了才说一句，“你妈妈她不是不要你的。”
“你妈妈她……”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是让季念以为自己母亲抛弃他打击大，还是让他知道自己母亲已经死了打击大……
季念这场泪好像是哭在梦里，分不清梦与现实，他低低地抽泣一会，薄连溪也没再说什么，看着他哭累了，一张泪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睁开眼睛，眸子还是泪莹莹的，有些失焦，似乎目光落在薄连溪脸上好一会才看清楚谁的脸。
薄连溪还维持着坐在床上微微倾身的动作，半晌，他正要起身，就听到季念无意识地呢喃，不确定的语气，“薄连溪？”
“嗯。”
“怎么又是你……真讨厌……”
“……”
薄连溪笑了，是被气笑的，他觉得自己怎么就有些贱呢，一直倒贴上去图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想一走了之了，省得惹某人心烦。视线又落在床上人的脸上，终究舍不得走了，觉得自己多待一会也是好的。
毕竟这人只要是醒着，一看见自己只会躲，自己想好好看他的脸机会都没有。
环顾房间一圈，这件卧室不大，以薄连溪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是绝对看不上的，他看到床头贴着的海报，海报上是一座非常静谧的岛屿，上面被人用马克笔随意写了几个大字，退休计划。
他轻笑了声，而后忍了忍，没忍住捏了把季念的脸颊，走出房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喂，是我……把有关季念的热搜全撤了，另外起诉所有发他照片和个人信息的用户，让他们闭嘴……”
……
季念醒的时候头疼欲裂，脑子像是炸了般，下床的时候身体都是轻飘飘的。
他对昨晚怎么回来的没啥记忆，只隐约想起好像见到了薄连溪……
怎么可能？做梦了吧……
窗外依旧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季念两手揉着太阳穴，游神一般走出卧室，就听到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他心下一惊，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不会喝醉酒，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陌生人回来过夜吧……
但见到厨房里的高个子男人，顿时觉得还不如是陌生人……
薄连溪转身看他，一抬下巴示意了餐桌上的早饭，季念顺着视线看去，觉得应该是在做梦，薄连溪这种大小姐怎么会做饭？
“让人送过来的，没毒。”薄连溪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道。
季念揉了一把头发，开口发现自己嗓子都是哑的，“你怎么在我家？”
薄连溪冷笑一声，“我不在这，你这会应该是在某个酒店醒来了。”
对上季念懵逼的视线，薄连溪咬牙切齿，后槽牙都有些发酸，“昨晚恰好路过，你喝醉了，差点被人捡尸，就顺便送你回家了。”
季念喝醉前的记忆还有，所以还记得那个唱歌的小网红，闻言脸红得滴血，张嘴好几次，半天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薄连溪嗤了一声，讽刺道：“难得从你口里听到一句好话。”
季念发现今早的薄连溪跟吃了枪药一样火气十足。
他还是感激这人送他回来，于是选择不计较这人的阴阳怪气，顶着宿醉之后沉甸甸的头去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就见薄连溪已经坐在了餐桌边，面前丰盛的早餐并未动。
两人也认识这么多年，算熟也不算熟，每次结束都是闹得不愉快，季念还真没法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这人吃一顿早饭。
不过薄连溪似乎也没打算和他安静的共进早餐，等季念做完心理建设，刚坐在他对面，薄连溪就站了起来，起身要走。
“不吃完再走吗？”季念及时叫住了他。
薄连溪板着一张脸，“我就不在这惹你烦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烦了……”季念小声的反驳。
薄连溪：“酒后吐真言，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惹人烦了。”
大门被薄连溪关得震天响，季念盯着门板好一会，意识到昨晚他肯定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不过这人大小姐脾气渐涨。
薄连溪走了没多久，徐游便拎着早餐来了，见已经有一桌丰盛的早餐在，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起得来吃早餐了？”
季念正在埋头喝粥，宿醉让他的胃很痛，“别提了，吃完我要再睡一觉。”
徐游把放下早餐袋，看了一眼扔在一旁的早餐盒，“嚯，这家店早餐不外送的，谁这么大面子给你点来了？”
季念听出他话里打听的意味了，边喝粥边含糊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徐游手指拨弄了一下塑料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才想起来正事，“你的事情热搜全撤了。”
季念停下吃饭的动作，徐游继续说：“说来也奇怪，一夜之间全撤了，昨晚我拜托那么多人撤热搜，背后有人在搞你，这热搜比想象中的难撤，我都准备去求我哥了，结果突然就那么没了。”
徐游：“是谁做的？”
季念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
总不能是薄连溪吧……
王管家见到彻夜未归的薄连溪黑着脸回来了，知道这人又在季念那碰壁回来了。他也没多问，由着薄连溪窝在沙发上闷了半天，才窝火说：“原来他是烦我……”
“少爷。”王管家似乎听到了薄连溪玻璃心咔嚓一声碎裂的声音，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可以适当敞开了说……”
薄连溪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沉浸在自己心碎的世界里，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他嫌我烦，我还不想理他呢……”
王管家欲言又止，很想说少爷你这样是追不到人的，但以他对薄连溪的了解，听到“追人”这个词绝对不会承认，并且会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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