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天气说变就变。运动会结束后的傍晚,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迅速堆积,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要下雨了!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慢悠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学生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冲向校门。
陈刑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微微蹙眉。他早上出门时天气晴好,并没有带伞。
祁哲正和戴国明勾肩搭背地吹嘘着自己下午接力赛的“神勇表现”,眼角余光瞥见陈刑望着窗外略显迟疑的身影,话音顿了一下。
“行了行了,知道你牛逼了,”戴国明毫无所觉,还在嚷嚷,“赶紧的,看样子要下暴雨,我妈让我早点回…”
“你先走。”祁哲忽然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东西落教室了,回去拿一下。”
“啊?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都快下雨了…”戴国明疑惑。
“少废话,赶紧滚蛋。”祁哲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校门口推了一把,自己则转身逆着人流往回走。
戴国明看着祁哲快步走向教学楼的背影,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搞什么鬼”,还是跟着人群跑向了地铁站。
陈刑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瞬间就连成了雨幕,在地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风裹挟着冰凉的雨水吹进来,带着泥土的气息。
不少没带伞的学生被困在门口,唉声叹气,有的打电话求助,有的准备冒雨冲刺。
陈刑看了看这阵势,拿出手机,似乎想叫车,但排队人数过多,需要等待很久。他放下手机,望着密集的雨帘,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唰”地在身边撑开,稳稳地挡在了他的头顶,隔绝了门外吹进来的风雨。
陈刑讶然转头。
祁哲站在他身侧,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举着伞,表情故作自然,甚至带着点嫌弃:“啧,这雨真大。你怎么还没走?”
陈刑看着他:“你…不是落东西了?”
“啊?哦,对啊,”祁哲眨了下眼,演技略显浮夸,“找到了。正好,顺路,捎你一段。”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他们真的完全同路。
陈刑的目光落在那把明显是崭新、标签可能刚撕掉不久的黑伞上,又看看祁哲那双写着“快答应别废话”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麻烦你了。”他最终低声说。
“不麻烦,反正顺路。”祁哲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赶紧侧过脸掩饰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将伞又往陈刑那边倾了倾,“走吧。”
两人并肩走入滂沱大雨中。伞不算特别大,为了完全遮住两人,他们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紧紧挨在一起。祁哲身上干燥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传来,与外面冰凉的雨水形成鲜明对比。
雨声哗啦,敲打着伞面,仿佛将他们与周围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伞下是一个只属于两人的、安静而微妙的空间。
祁哲走得很慢,几乎是在配合陈刑的步调,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偶尔有车辆驶过,溅起水花,他会下意识地伸出手臂,虚虚地挡在陈刑外侧。
陈刑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睫毛微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里一本怕被打湿的书抱得更紧了些。
“冷吗?”祁哲忽然问。风夹杂着雨丝,确实有些凉意。 “还好。”陈刑回答。祁哲却不由分说地把自己那件套在校服外面的薄牛仔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穿上。” “不用…”陈刑拒绝。 “让你穿就穿,”祁哲语气强硬,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你要是感冒了,谁给我讲题?快点,手都举酸了。”
陈刑看着他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却把外套硬塞过来的样子,又看了看他举着伞确实有些用力的手臂,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慢慢穿上了。
宽大的外套裹在身上,瞬间被一股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那是一种阳光、薄荷糖以及独属于祁哲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陈刑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将领子拉高了一点,遮住了下半张脸。
祁哲看着他穿上自己的衣服,大小明显不合身,袖口长出一截,显得人格外清瘦,有种奇异的乖巧感。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得一塌糊涂,语气却故意装得不耐烦:“磨蹭。”
两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暖意。
走到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陈刑停下脚步:“我到了,谢谢。” 公寓楼近在咫尺。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祁哲看了看那栋楼,又看了看陈刑身上属于自己的外套,忽然说:“伞你拿上去吧。” “那你呢?” “我跑回去就行,几分钟的事。”祁哲满不在乎地说,把伞柄往他手里塞。
陈刑握着还带着祁哲手温的伞柄,摇了摇头:“不用。衣服…我洗了明天还你。”他说着就要脱外套。
“别脱!”祁哲按住他的肩膀,手感单薄,他皱了下眉,“穿着,明天再还。伞也拿着,万一明天还下雨呢?”
“可是你…”
“我身体好,淋点雨没事。”祁哲打断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总不能让你这‘后勤’病倒了,谁给我递水擦汗?”
他说完,不等陈刑再反驳,忽然抬手,极其快速地、用指尖轻轻拂去陈刑发梢上沾染的一颗细小水珠。
动作快得像错觉。
“走了!”祁哲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陈刑愣在原地,撑着伞,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雨中飞快地奔跑,红色的T恤很快被雨水打湿,颜色变得深沉,他却跑得肆意又张扬,还回头朝这边用力挥了挥手。
冰凉的雨水似乎都沾染了那份扑面而来的热度。
陈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身上过于宽大的外套,鼻尖萦绕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慢慢握紧了伞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雨还在下,哗啦啦的,敲击着伞面,也像是敲击在心上。
第二天,祁哲果然有点鼻塞,但精神头十足。一进教室,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前排那个身影。
陈刑正低头看书,身上穿的依旧是自己的校服,但那件牛仔外套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他的桌角。
祁哲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拿起那件外套,立刻闻到一股干净清冽的、和自己身上截然不同的薄荷皂荚香气。他心情大好,直接把外套穿回了身上,还故意凑到陈刑旁边:“洗得挺香啊。”
陈刑没抬头,只是从书包里拿出那把黑色的长柄伞,递还给他:“伞。”
祁哲接过伞,指尖在伞柄上摩挲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昨天没淋到吧?”
陈刑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说话时带着轻微的鼻音,沉默了一下,从桌肚里拿出一盒没开封的感冒冲剂,推到祁哲面前。
“多喝热水。”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敷衍。
祁哲看着那盒感冒药,愣了一秒,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引得周围同学都看了过来。
他拿起那盒药,像是拿到了什么宝贝,对着陈刑晃了晃,眼睛亮得惊人:
“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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